顾夫人听着却不很满意,说道:“瑚哥儿是个有大志向的,张姐姐贾大人算是有福气了,有你这么个儿子。”顿了顿,才掩着嘴笑起来,“到底是男儿,做什么都是满满雄心,我们女人啊,是比不得你们的这般大志了。”
贾瑚笑道:“伯娘缘何这般说,这世间,若无女子为男人打点后院诸事,男人便总有三头六臂,怕也应付不了前后内外院大小事务。论真说起来,男人在前朝能有作为,身为妻子,其功亦不小。”
贾瑚说的是真心话,世家大族,当家主母能当泰半个家,不止内院,便连外面诸事,男主人不在,当家主母问过,乃稀松平常事。如今这世道,往往只看重男子在外的奋斗,却忽略了女人在背后的辛劳。
顾夫人不妨他能说出这般的话,眼睛一亮,追问道:“你认为,女子在后院操持家务,乃是有功?”不是应该的,而是值得感激敬重的?
贾瑚很是肯定的点头道:“这是自然。女子操持家务,延绵子嗣,单只这两项,便是滔天之功!”
顾夫人看着他的眼神,便柔和了下来。“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张姐姐好福气啊。”这是她今儿第三次说起这话了,可却比前面两次,都更加的真心、发自肺腑。
贾瑚便面有愧色:“我年轻不懂事,做了好些个荒唐事,叫我母亲气得不轻,着实不孝。我母亲有我这般逆子,可不是什么好福气。”
顾夫人看着他,脸上笑容更多了几分真心:“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母子之间,哪有什么过不去的?你是个有分寸的,伯娘相信,你不会叫你母亲失望的!”
贾瑚笑笑,不说话了。
这一天,宾主尽欢。
第196章
荣国府向侍郎顾家提亲,为长子贾瑚求取顾家大小姐,顾家欣然应允,两家定下儿女亲事,不日,荣国府正式向顾家下聘,贾顾二家,结为姻亲。
韩昹虽早知道消息,等到荣国府正式下聘的那天,还是止不住在人群外看了一眼,那二十四台满满当当的聘礼,足见荣国府的诚意来。
韩昹日前虽疾言厉色指斥徒宥昊异想天开,平白将大好至交友情变了质,弄得自己如今两面难做人,可瞧着眼前这情景,想到贾瑚不明徒宥昊心意,日后怕是娇妻在怀,好不圆满,倒显得徒宥昊形单影只,一腔真心全落了个空,心底便有些不落忍起来。
“人啊,大概都是偏心的。”韩昹喃喃两句,忍不住露出个苦笑来。自己到底还是偏帮着自己的朋友。“老丁,赶车去宫门,我要进宫。”
今天这样的日子,徒宥昊心底定是不痛快的,自己,也该去瞧瞧他。
韩昹想到这些日子私下里流传的徒宥昊跟贾瑚之间的风流韵事,很是为他叹了口气,贾瑚如今定亲下聘,摆明了是根本不知道徒宥昊的一腔心意,如今他算是好了,亲事正式定了下来,那些个流言对他便算不了什么。就可怜了徒宥昊的一番心意只能瞒着当事人,身为皇子,沾上这么些风流韵事,被三皇子等人私下嘲讽了不止一次两次。
比起春风得意的贾瑚,韩昹自然是更同情情场事业皆失意的徒宥昊的。
因是看了贾家下聘才去见得徒宥昊,韩昹到得宫里的时候,已然是下午了,徒宥昊将将从匠作监回来,一个人在书房看自己开府后的宅邸图纸。
见韩昹进来,他还招呼人一起过来看,指着图纸示意他哪里是哪里,哪里打算用来做什么,倒是一如平常,没什么异样的地方。
韩昹生怕他是强作欢颜,少不得按耐下那想要跟他讨论贾瑚亲事的心,顺着他的话看起了图纸。
匠作监给徒宥昊的图纸画的还是很详尽的,从正门,前院、花园到后院、东西厢房,小花园,正院,后耳房等等,俱都仔细标注了,上面还有徒宥昊自己的朱笔,比如这边花园栽种何种植株,这边屋子该用什么料,这里再起一个亭子……
韩昹一一看过去了,才发现有些不对,再一细瞧,湖内栽种重瓣紫莲,旁边留有空地种上一片梨花,春季看梨花,夏天看莲,一直是贾瑚最喜欢的事。还有在回廊边栽上一小排薄荷,竹林旁建一座竹楼,书房外种上一颗梅树,屋内的摆件用上黄梨木,每栋屋子耳房后面,都备上净水,既可以防止意外的发生,又方便生活……
这些,都是贾瑚的习惯。
韩昹越发心惊,瞧着徒宥昊还在兴致勃勃说着这里可以再添点什么,那里还能加点什么。他再忍不住,在徒宥昊再一次说道这里该怎么布置时打打断他道:“殿下,你、你还好吧?”
徒宥昊有些莫名所以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还好吧?”
韩昹只当他是在装傻,焦急道:“你还跟我装什么糊涂,不是你说的,你对子方……今天什么日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徒宥昊脸色有瞬间的微妙,很快就恢复过来,说道:“我知道,贾家向顾家的下聘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一番话,韩昹私心里觉得,这比见他歇斯底里,大发脾气还要让他担心,韩昹小心看着他,“殿下,你、你都知道,那、那你、那你……”他支支吾吾的,后面的话实在是问不出口,难道要他说,心上人今天下聘跟别的女人定亲了,你怎么看起来还这么正常?怎么不伤心欲绝呢?
不过很显然,即使没有问出口,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已经暴露了他心底的想法。徒宥昊黯然了原本兴致高昂的脸色,无奈道:“那我怎么不失魂落魄神不守舍?怎么还能在这里看这屋子的图纸?”徒宥昊看着韩昹,“我算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做出那样的姿态来?子方他、本来就是要结亲的,我在他心里,不过只是朋友而已,他今日大喜,我要满脸丧气,不是给他添堵吗?白白折了他的喜气。”
韩昹听着心里益发过不去,你光只顾着为贾瑚着想了,那你自己呢?“他人现在又不在这里,你在我跟前还装什么大度?有什么不痛快的,只管说出来,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好歹听你诉诉苦,还是可以的。”
徒宥昊笑起来,看着他直摇头道:“看不出来啊你,以前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还这么善解人意?”
韩昹被气得都快要跳脚了,自己可是说真的,一片好心,真心为他着想呢,他倒好,打量着自己开玩笑呢?!“殿下,你就别在这里跟我闹了。看你这样憋着,我担心着呢。”
徒宥昊这方收起了那玩笑无所谓的模样,肃容坐在位子上,看着他道:“那你希望我跟你说什么?说我其实很痛苦?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弄死那顾家小姐,然后把贾瑚抓过来关在自己的私宅里不准出去,日后每天每天,都陪在我身边?”徒宥昊看着倒抽口凉气的韩昹,苦笑道,“他不是贾瑚,若我心狠一点,没那么在乎他……我做了也就做了,可偏偏……”未尽的话含在嘴里,最后化为长长一声叹系,徒宥昊低垂着眼帘,整个人都似凝滞了。痛苦、酸涩,萦绕在他周围,叫他看着,说不出的萧瑟。
那么多年朋友,徒宥昊这样,韩昹心里实在难受地紧,有心要安慰几句,偏这时候,说什么都觉得不大对。
贾瑚的身份注定了他一定会娶妻生子,他振兴家业的志愿,注定他一定会在朝堂上奋发努力,他不可能会为了私情而抛弃志愿,更何况,他还不一定对徒宥昊有情……
韩昹沉默了半响,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劝着徒宥昊:“子方是个做大事的人,你,你这条路,不好走,你要是现在后悔……”
还来不及说要他趁早放弃,徒宥昊一眼扫过来,明明还带着颓唐之色,可眼底的坚决却是如斯明显,只听他斩钉截铁道:“此一生,叫我放弃贾瑚?断无可能!”
韩昹立在原地,久久,也只能长叹摇头。
这都是孽啊!
韩昹离开的时候,徒宥昊起身要送,但显然,他怕他强作精神,所以一定不肯,徒宥昊无法,也就随了他。等人走后,满室寂静,徒宥昊看着摊在桌上的图纸,那些他特别标注过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是他喜爱的,贾瑚喜爱的,是他一点一点整理出来,细心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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