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到了极致,贾代善反而冷静了下来,因愤怒而扭曲变形了脸蓦然平复,看着贾赦,他冷哼一声,叫过翰墨:“去,给我拿家法过来!”
家法!所有人心头突地一跳,贾赦惊慌地抬起头:“父亲……”
翰墨瞧眼贾代善,见他并没有改变心意,忐忑着,还是下去了。
贾赦越发着了慌,这会儿再不敢沉默了,跪着直哀求道:“父亲,儿子不敢了,儿子以后再不敢了。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的,根本没打算做什么。可后来,后来……儿子真的是一时糊涂,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儿子不是成心的。儿子便是再荒唐,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威逼下人的事啊,她不过母亲身边一个丫头,儿子喜欢,跟母亲求就是了,何至于用这般的手段啊~~”
他一番话说完,贾代善还没有什么反应,那边诗蕾却忽然尖叫着大喊起来:“大爷是主子,我是下人不错,可爷也不能这么冤枉我~~我余诗蕾就算是个下人,那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太太垂帘,留我在身边伺候,我便战战兢兢伺候着。我也是好人家出来的,也跟着父母学过些字,懂得些道理。先头爷几次三番借故来找我,我都没敢去,找借口推了,爷送东西过来,我也没要,因为我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我没求着攀龙附凤。我跟大爷说过这点的,是你不听,还一直一直来找我。今早上我本来好好在耳房里做针线,是大爷突然进来抱……如今大爷你还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我余诗蕾便是再卑微,这样伤风败德的事,却是再不敢认的。”
贾赦瞄眼贾代善阴沉如水的脸,讷讷:“我、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诗蕾却是刚烈,冷笑道:“不是大爷仗着力气欺负我,难道还是我勾引的爷吗?我好好清白一个女儿,还有什么活路?倒不如今日就死了得好!”蓦然站起身,直直冲着那厅里的梁柱狠狠撞了过去……
贾赦吓了一跳,忙去拉她,诗蕾还要挣扎,哭着喊着让贾赦放开她:“我不过一卑微人,如今名声尽毁,你就让我去死好了。”把贾赦弄得,心里直酸涩地紧。
贾赦是真喜欢诗蕾这丫头,人漂亮手巧不说,这性子,却更是难得的知礼懂事,不比那些一见主子就心思浮动的丫头,诗蕾却是坚定地紧,不管他找她几次,她都是生疏客套,保持着距离,只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嫁个平头百姓做正妻,连他送她金贵的首饰钗环,她也统统不要退了回来。她越是这样,贾赦心里就越痒得慌,越是想要得到她。今天,他本来真就是想来看看诗蕾的,可是后来见着贾母歪在那里休息,伺候的下人也都各自去做事了,闷热的天气,厅里走廊里房间里,都是安静一片,诗蕾静静坐在耳房榻上细细坐着针线的模样,又温柔又美丽,贾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觉得燥热的慌,然后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就给扑了过去。诗蕾挣扎他也没当回事,就跟脑子进了水糊涂了一般,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诗蕾——直到,贾代善听到动静过了来……
诗蕾如今可还是贾母身边的婢女呢,他又是用的强,贾赦双腿直打哆嗦,躲避着贾代善的眼神,诗蕾伤心欲绝的哭声,哭得他心都要碎了,可想到自己接下去要面对的,贾赦又很不得诗蕾这个人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好,他也不至于遭今天这份罪来。
贾代善看着哭着要寻死的诗蕾,再看看拦着诗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贾赦,厌恶至极,冷笑着道:“想死?那还不简单,回头我赏你几板子,送了你去就是了,别在这里给我哭哭啼啼的,我看着闹心!”
冰寒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贾赦激灵灵打个寒颤,怏怏放开了拉着诗蕾的手。诗蕾却跪了下去,对贾代善磕了个头道:“回老爷,奴婢今日毁了名声清白,已经没脸再见人了,老爷要奴婢死,奴婢毫无怨言。但只一事,奴婢绝不承认我有半点勾引大爷之事。奴婢父母从小就教奴婢,为女子者,要谨言慎行,恪守女戒。”抬起头,掷地有声道,“小女子,从来都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
贾瑚止不住都要击节叫好起来,好一个有骨气的女子。
果然贾代善声音就好了许多,看着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赞赏:“你倒是个好的。”既然诗蕾是好的,那贾赦,自然就是坏的了。有着对比,贾代善对贾赦就越发恨铁不成钢,大骂道:“没个礼义廉耻的下流胚子,毁了人一个好好的姑娘一辈子,你这会儿可是得意了?”恰此时翰墨拿着家法过来了,贾代善抄起棍子对着贾赦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痛打,“废物东西,这是想气死我你才好当家做主呢……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到地下我都没脸见祖宗的!”
贾赦被打得浑身胀痛,又不敢跑,只能那胳膊挡着,少不得胳膊那处疼得更加厉害,偏前头诗蕾那般刚烈,他再不敢说自己糊涂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话,只能低着头哭求道:“儿子真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父亲息怒,小心气大伤身子啊~~”
贾代善充耳不闻,抡着棍子,使尽了全身力气地往贾赦身上招呼:“我要是伤了身子,那也是被你气的。逆子,要没有你,我都能多活几年!”
狠狠几棍子,打的贾赦身上都见了血,声音也衰弱了下去,只能无力地祈求贾代善的宽恕:“父亲,儿子真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不敢了~~”
贾瑚拧着眉听着这些,冷着脸细细琢磨着,这事之后,贾赦在贾代善这里,是彻底没脸了,回头自己怕也得受牵连。倒是诗蕾,这般刚烈,又是受害的,要是一门人家,或许会干脆弄死或者送到庄子上,把这事盖过去。可瞧贾代善如今对她的几分好感,还有荣国府往常做事的风格,这个诗蕾,未必就会死。贾代善更可能干脆把她赐给贾赦,做个通房或姨娘,这也是揭过此事的一个办法——只是这一来,日后贾代善每每见到诗蕾一次,就会提醒他贾赦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让他对贾赦更加厌恶~~而贾赦,只要他还对诗蕾有一点喜欢,对她有一点愧疚,诗蕾日后的日子,定然是过得极好的……
算计的人,可是把什么都想到了。
第28章
百善孝为先,孝字面前,便是父母身边的一个奴婢,子女都是要慎重对待,小心应付的,因为,奴婢代表的,并不是她们自己,而是父母的体面。
也因此,贾赦威逼母婢的行为,才更显得不孝和忤逆——这是人品的问题。
贾代善对此是愤怒至极,施行起家法时更是毫不留情。贾赦平日里养尊处优,便是让日被贾代善责罚,也没有像如今这般往死里打的狠劲儿,一时痛得是又哭又喊,好不凄厉。
贾瑚面无表情地听着贾赦的哀求,心里反复思量着一会儿的说辞,青儿匆忙地跑了回来,喜道:“哥儿猜得没错,竟是与您说的一模一样。”
这就好了!
贾瑚舒口气,听着里面贾代善因为年事已高一番劳动后气喘吁吁的粗气声,带着青儿往院门口挪了过去,耐心等了一会儿,脸上挤出无辜单纯的天真模样来,一路小跑着往正厅里奔去。才靠近门口,就听见里面翰墨说道:“老爷,您就消消气吧,小心身子……”贾瑚双手往前一推,便推开了那虚掩的门直冲了进去。
“祖父,父亲,我听说珠弟弟病了……”着急的话语戛然而止,贾瑚皱着眉望着跪在地上的贾赦诗蕾和拿着家法满面愤色的贾代善,奇怪道,“这是、怎么了?”
贾瑚来得实在突然,贾代善贾赦都有些怔住了,贾代善手里还拿着棍子,脸上因为生气涨得通红,这副模样叫贾瑚看见,他心里怎么都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就板起了脸,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这么莽莽撞撞的冲进来?!”
贾瑚吓了一跳,忙端正了形容站好,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孙儿的不是。先头听下人说珠弟弟闹肚子不舒服,便是祖母,早上也因天热而心里发闷,孙儿心里记挂,一时忘了规矩,行事冲动了,还请祖父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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