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理会王氏被打击得变了颜色的脸,转头就去了侍妾的屋子里,王氏在后面叫了他好几声,他都只当没听见,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王氏气得眼眶都红了,咬着牙直低声诅咒着后院的那些侍妾:“该死的狐媚子!”还是周瑞家的扯了扯她,她才回过神来,回头再一看留下来的贾珠,早就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也怨不得贾珠难过。本就不过是个四岁不满的孩子,平日再显早慧,那也是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连端个杯子都有人在边上心疼会不会太重累到他的,哪里吃过半点苦?早年贾瑚虽比他大个一岁,占了个嫡长孙的名头,可贾府里谁又讲究了这个?有贾代善贾母疼爱,王氏贾政看重,上下丫头奴才捧着,贾珠虽没养出个骄横的性子,却也潜移默化,认为自己比贾瑚好上不止百倍。
等到后面贾瑚变了,勤学上进,处处比他强,那还有贾母王氏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贾瑚不过尔尔,最重要的是,荣国府里金字塔的顶端贾代善,可是一直亲自教导他读书习字的,贾珠虽慢慢对贾瑚有了心结,可贾代善给他的这份殊荣,让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逊色了贾瑚。贾珠可一直记得王氏的话,贾瑚便是聪明懂事些,有着他大伯贾赦那不着调的教导,以后也是万万比不得他的。在贾府,他才是最具殊荣的那个!
可是就在今天,他的这份认知就被徐渭狠狠打落在了地上,往日被王氏贾母遮掩着的真相毫不留情的展露在了小小的他的眼前——便是贾瑚没有贾代善教导,不被贾母喜爱,这个大他一岁的哥哥在外人眼里,也比他强了许多!
徐大人收下了大哥,却没收下他,这是因为他比不过大哥!贾珠在徐府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这事,然后想到以前贾代善寿辰,是贾瑚先提议要送礼,祭祀的时候,那些族人也都夸奖着贾瑚比较多……被当成眼珠子呵护着长大的贾珠猛然发现,竟有人是把贾瑚看得比他优秀地多的,他的心里当即是说不出的难过。偏路上回来坐在车里,贾代善贾政脸色都不好看,贾政领着他回院子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冷冷的。最后回到屋子,往日最疼他的母亲脸色也是不好,只顾着父亲,理都不理他。
因为我比不过大哥,所以祖父父亲母亲都生气不喜欢他了!小贾珠一想及此,哪还压得住难过,抽噎着大哭起来。
这一哭,可是把王氏心疼坏了。
她才没了一个孩子,贾珠那就是她的心头肉啊,这会儿却受了这么大委屈!想到刚才贾政对她的冷淡,王氏一个没忍住,眼泪簌簌的直往下流,上前一把抱住了贾珠,揽在怀里,下巴抵住了他的小脑袋,也跟着大哭起来:“我可怜的珠儿啊,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王氏不抱他还好,这一抱,贾珠越发觉得难过起来,小手拽住了王氏的衣襟,直把平日所学的礼仪全抛开了去,就像个不知事的孩子,扯开了嗓子,嚎啕起来:“母亲~母亲~~呜呜,徐大人不喜欢我,父亲也生我气了~~呜呜~~~”
那一声声的哭泣,就跟刀子似地扎进了王氏心底,叫她直疼地喘不过气来:“没事没事,珠儿乖,不哭,不难过,啊~父亲只是心情不好,没有生珠儿的气。徐大人那是没眼光,没看到我们珠儿的好,我们珠儿那么优秀,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贾珠只不相信,小脑袋埋在王氏的怀里,任王氏怎么叫都不起来,闷声痛哭着,温热的眼泪打湿了王氏的衣襟,透过衣衫,直灼伤了王氏的心肺里去。
“珠儿,我可怜的珠儿啊!”王氏把珠哥儿整个小人儿搂在怀里,眼泪花了妆容……
相对比起这边的愁云惨雾,贾赦张氏这边,两夫妻却是恨不得放两挂炮竹好好庆贺一番,好不欢天喜地。
贾瑚一回到院子,就被张氏心肝肉的叫着搂进了怀里,巴巴亲了好几口,直把他脸都亲的绿了,挣扎了好久才挣脱开了。就这个,张氏还好一通的埋怨:“瑚哥儿可是越来越不跟我亲近了,这会儿连我亲几口也不肯了。”
贾瑚可不是不愿意,憋红了脸道:“母亲快别拿当孩子了,我又不是弟弟,如今都拜了师要正式进学,已经大了,这样搂搂抱抱的,让人看了,多不好~”
小大人的模样,惹得满屋子人都笑了。张氏轻轻敲了他一记额头,嗔骂道:“就你歪理多,才几岁人就敢说自己大了?!不就是拜师进学,还了不起了?!”
贾瑚退后两步站到了贾赦身边,摸摸额头,也不理她,反正是不肯让她抱了。
张氏又好气又好笑,还要再说,那边贾赦稀罕地拉着这个新出炉的徐大学士关门弟子一眼横了过来:“瑚儿说得没错,他都拜了名师要正式进学,可不是孩子了,你啊,以后也少拿他当三岁孩子。需知,慈母多败儿!”
张氏可不乐意听这个,故作了不高兴,道:“怎么就慈母多败儿了,我儿子这般出息,我多疼疼还错了?”说着要去抱贾瑚,被他一闪身躲开了,气得直骂,“可是没良心的,跟着你父亲学了几天时间,只向着他身边,把我这个母亲倒扔到了一边去!”
贾瑚站在贾赦身后,笑看着张氏:“母亲可别这么说,儿子可是记挂着你呢,要没有母亲,哪来的儿子不是?”
“哼!”张氏白了他一眼,侧身就在一边坐了。
贾赦让贾瑚过来,问道:“你今儿在徐家,徐大人都说什么了?我听这徐大人只收下了你?你祖父当时就没说什么?”
张氏也跟着问道:“徐大人什么态度?喜欢你吗?对你可好?你们晚饭在徐家用的吧?可吃饱了?要是饿了,母亲让厨房给你下面去。”
贾瑚笑笑,拦住了张氏:“母亲别忙了,儿子吃得饱着呢,师傅待我极是和蔼,还问起了母亲,儿子一切都好。”看向贾赦,道,“师傅确实是只收下了我,先头祖父让我和珠弟弟给师傅磕头,师傅问了儿子好些在家里的事,又问了一些关于父亲母亲的事,说过几句,就拍板收下我了。祖父没说什么,只说劳烦了师傅。”
贾赦和张氏对视一眼,轻轻呼了口气。徐渭喜欢贾瑚,这就好~贾瑚又笑着对张氏道:“师傅说,让儿子先喊着师傅,拜师礼等过些日子两位师兄来了再办,也让我认认人。”
徐渭先头还收着两个弟子,贾瑚是要喊师兄的。贾赦张氏便都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合该如此。”
“师傅似乎对二叔印象很好,跟着说了好些话,二叔开始挺高兴的,后来珠弟弟没能拜师,二叔看着就不怎么欢喜了。”贾瑚仿佛不经意的说道,“祖父虽然也在笑,不过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夹了从来不吃的蒜薹,我想可能也是不怎么欢喜。珠弟弟没能拜师,祖父二叔好像都挺失望的。”
贾赦张氏听罢,颇有些幸灾乐祸:“该!你祖父以为他出马就万无一失了,倒是撇下了我们这出力,带着你二叔去,也不想想你师傅可是名儒,那最有名的便是风骨,珠哥儿多大年纪,蒙学还没读完,走都没走稳呢,就想着跑,要进学了?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徐大人可不是那种看着面子就凑合收徒弟的人!”
贾赦看着贾瑚,真是越看越喜欢,他的好儿子,可是给他长脸了!呸他个二房,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把贾珠捧到了天上去,这会儿好了,还不是叫贾瑚给比下去了?!贾赦私心里更是得意,贾代善看不起他又怎么样,亲手教的贾珠,还不是比不上他教出来的贾瑚?!
以后,谁还敢说他大房不如人?!
贾瑚笑着点头:“回来时祖父也交代过,师傅是有名的大儒,学问最好不过,让孙儿以后好生跟着学。父亲母亲放心,儿子定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贾赦张氏欣慰不已,便是常板了脸摆出严父嘴脸的贾赦,这会儿也难得的笑着嘱咐道:“你有这份心便好,你年纪还小,最要紧还是你的身体。”
贾瑚点头答应:“儿子一定记得。”顿了会儿,又问张氏:“母亲跟师傅家很熟悉?今儿儿子在徐家,师傅还有几位师兄都在问母亲身体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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