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天团(93)
祝涟真又问谈情:“我们几个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可以在房间里唱歌。”谈情回答很快,大概早就想好了方法,“但困难在于声波有能量,如果我们没能平衡好振动,附近的机械就可能会受到影响。”
Koty灵机一动:“那我们可以当整个作品的BGM啊,后期偶尔切我们镜头就行了,反正主角是机械嘛。”他说着又拍了下掌,“噢,我们以前还组过乐队,把乐器加入进来,内容不是更丰富了吗?”
纪云庭:“问题是哪里找乐器?”
“让邱皓想办法。”付榕冷不丁开口,“威胁他如果找不到我们要的东西,这期节目就完了。”
……
初期构思结束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他们没感觉到饥饿,迫不及待地画图纸,将刚才的想法记录下来。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纪云庭开始画第一个动滑轮装置时,他意识到计算数值时必须精确每个单位,道具之间不同组合也会影响能量转换,而他们想象中的机械总长度至少几十米,从房子一楼延伸到二楼,甚至室外——如此巨大的工程量意味着每处机关都要经过严格计算,而负责这项工作的只有两人。
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周内完成。
纪云庭觉得无从下手,考虑过后,他说:“再简单点吧,去掉抛物线运动的环节,尽量横平竖直地设计开关。”
“可那样看起来不够帅啊。”祝涟真反对,“大部分观众不会研究机械是怎么动起来的,只要空间利用越多,他们就觉得越厉害。”
纪云庭没有动摇:“不是还有多米诺吗,把骨牌摆满整个客厅,倒下来的时候照样震撼。”
“投机取巧。”祝涟真说。
纪云庭问他:“你知道整个机关允许的计算误差才多少吗?”
祝涟真没底气反驳了,最费脑力的任务与自己无关,纪云庭想去掉点负担也无可厚非,只是从视觉上看会觉得可惜。
“就听队长的吧。”谈情温声说,“我们一起顺利完成一个作品才是最重要的,管它效果什么样呢。”
既然连许愿的人都这么表态,祝涟真也没异议了,老老实实找道具尝试排列组合。
此后大家度过了漫长的沉默,邱皓有时过来看看情况,见他们经常陷入瓶颈,全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发呆。
邱皓笑了:“你们要的乐器我已经联系上了,还缺什么?”
“缺德。”纪云庭脸上盖着一张线条凌乱的图纸,他就在下面闷哼几声。
邱皓:“感觉怎么样,团魂燃烧起来了吗?”
他这么一问,众人才发现今天队内关系格外融洽。其实这很好理解,平常大家龃龉不断的原因就是互相都觉得对方是傻逼,然而现在全队脑子加在一块都不够施展,那么智商也就不分你我了,骂谁都等于骂自己。
邱皓说:“休息一会儿吧,我们打算下山找夜市吃饭,回来给你们带点烧烤。”
节目组去吃喝玩乐,留他们五个在屋里继续摆弄道具,氛围渐渐消沉。他们先用了十来个物品做出一套简单的机关,但运行时,球体滑行的路线总是偏离预想,如果前期进行人为干预,之后物体的受力也会随之改变,整套设计又要重新开始。
为了缓解压力,他们索性抛开其他道具,先搭出图案立体的多米诺骨牌。五个人围在一起建立Acemon的经典皇冠标志,如果拆分来看,则只需要几个金字塔叠加。他们懒得讲话,每人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很快,皇冠塔的“地基”就建好了。
立体的多米诺摆起来没有想象中困难,无非就是不断重复几枚骨牌的顺序,同时保持稳定。当天边隐去最后一抹余晖时,半座黑色塔身已经从客厅正中央拔地而起。
他们终于得以喘口气,“累了,先这样吧。”
话音未落,几人听见靠近谈情那边的骨牌连续传来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他们屏息凝神,注意到骨牌开始从外向内塌陷,但谁都没伸手试图阻挡。所有人像待机一般身体静止,大脑空白地关注眼前的突发状况。
终于,最后一列骨牌散落在地,眼看它起朱楼,眼看它楼塌了。几人面无表情地围绕着这片黑色的狼藉,无论表达什么都苍白无力。
静默许久,谈情慢慢起身,去外面抽根烟。
祝涟真躺在那堆凹凸不平的骨牌表面,后背被硌得微痛。他突然又想笑,仿佛自己这半天置身事外了一样,明明付出了不少精力,心里却很难为这上千块多米诺的倒塌而悲伤。
祝涟真望着天花板上光芒温和的吊灯,想明白了原因。果然谈情不是无所不能的,连Koty都还没犯的错,却由他先上演。能亲眼见证骨牌在谈情手上失误、坍塌、乱成一乱……祝涟真的心情竟然比成功搭建的那一刻还畅快。
可惜谈情平时做人太面面俱到,现在队友们敢怒不敢言,只有祝涟真留着闲心想去嘲讽一番。
等了十分钟,谈情还没回来。祝涟真耐心耗尽,决定出门找他。
谈情不在阳台和后院,这么说是离开了房子。祝涟真站在高处眺望,海边风景一览无余,暮色四合,视野内充斥着昏暗的灰蓝色调。
他打开手机相机对准海边的方向,当它是望远镜,手指划拉两下将屏幕上的黑点放大,于是看到了眼熟的人影。
祝涟真走下台阶,接着忍不住小跑几步,凉风灌进领口,他沿路跑下去,整个人好像要飘起来了。
沙滩绵软,鞋子踩上去立马印出凹陷。谈情正俯身捡贝壳,听见背后有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祝涟真本想着过去吓他一下,结果这么快被发现,他只得悻悻地走上前。
“捡这个干嘛?”祝涟真问。
谈情:“可以当增加质量的道具,比那些螺丝铁块要好看点。”
祝涟真跟在他身后,但没有帮他。这时,谈情弯腰拾起一枚形状较大的海螺壳,轻轻吹去表面的沙子,凑到耳边认真倾听。
祝涟真对他的举动完全没怀疑,连忙问:“听见什么了?”
“当然什么都听不见。”谈情直接把壳子丢给他。
祝涟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谈情这么做是故意逗他,骂骂咧咧地又把海螺扔回去。
两人走了一会儿,在沙滩上坐下歇着。节目组确实找了个好地方,听说这边是即将对外开放的海滨浴场,沙质细腻不掺石砾,直接光脚踩过都相当舒适。
天色愈暗,四周却还没安装照明工具,祝涟真看着谈情侧脸只有模糊的轮廓。
“小祝,往前看,我们两个好像被困在孤岛上了一样。”谈情平淡地陈述想法,祝涟真放眼望去,发现海水好像还没涨潮,泛白的浪花温柔地融进沙子里。
祝涟真说:“导演哪儿都不许我们去,跟被困起来也差不多。”
谈情没反应。
祝涟真双臂向前举,伸了个懒腰,“如果我们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那个机械装置,你知道节目组会给我们什么惩罚吗?”
“嗯?”
“公开八年前写的东西。”祝涟真笃定道,“那几个铁筒留在邱皓手里,他到时绝对会逼着我们念出来。”
谈情笑着说:“也许里面没有敏感内容呢。”
“但还是羞耻啊!”祝涟真说,“写给自己的信我只想自己看,万一我当时脑子不好,真写了什么隐私呢?”
谈情漫不经心:“让后期剪掉不就行了。”
说到这个,祝涟真才想起来有事问他:“你看第二期节目了吗?”
“还没。”
“你那一Part好多都打乱重剪了,跟当时的状况不一样。”祝涟真忿忿道,“导演组还挺偏爱你。”
短暂几秒沉静之后,谈情告诉他:“是我要求那么剪的。”
祝涟真不假思索:“为什么,不想让粉丝知道你谎话连篇?”
“你一个人知道就够了。”谈情低头摆弄手里的贝壳,让它们摩擦出“咔啦咔啦”的声音。祝涟真感觉自己心里也被这些东西搅了一下,目光只顾凝望谈情那不真切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