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26)
“喝不下了……”青年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里,摇头晃脑耍赖的模样像是真喝醉了,“除非——”
宋斯年耐着性子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喂我……”
夜深人静的时候了,整个屋子只开着玄关处那一盏昏暗的小灯,沈思学和陈琴画随时都可能回来——青年的嗓音被酒意浸得沙哑,耍赖时候有意无意地拖长了,将咫尺的距离勾画得甜而暧昧,显出新鲜的性感来,本就明朗的眉眼轮廓在暖色灯光下异常好看,又这么直白地看着他,眼底带着不合时宜的天真意味,短短几秒,就叫人没了脾气。
如果这仅仅是沈晗,他异父异母又不过认识一月有余的兄长,这时候他大概会想一想从前沈晗对他的好,或是心底里不知何时生长出的那一点儿微末的心动,然后一时心软,强忍着与人亲近的别扭照做——用手,用杯子。
然而现在他知道了沈晗就是“迟暮”,一切便都不一样了。朝思暮想的、让他满心依恋的人就坐在他面前,说出“喂我”这样暧昧又引人遐想的话来,即便他与人疏远惯了,想到太过亲密的接触还是觉得别扭,那一刻下意识的念头却骗不了人。
喂他,用嘴。
心底里长久以来的幻想落到实处,便放肆得荒唐。
宋斯年垂下视线,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恍惚间想起了他身上甜而清冽的柑橘味道,与现下空气里隐隐的酒味儿混在一起,像是一杯早已制作完全,只等他低头享用的特调佳酿。
倘若再添上蜂蜜水,那大概会很甜。
于是下一秒,就像被臆想中的甜味蛊惑了一般,他含了一小口蜂蜜水,将杯子放回茶几,俯下身去,迎着对方茫然的视线,贴上了他的嘴唇。
他在过近距离里看见沈晗略微睁大的眼睛,先前魔怔般异样的平静终于被突兀打破,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敲击着已经发烫的鼓膜——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经验,似乎加了过多的蜂蜜,小小一口也甜腻得过分,渡进对方唇齿间已经花了他全部的力气,连撑住沙发维持平衡都变得困难,更遑论在彼此陡然沉重的呼吸间直起身子,停止这个意外之喜般甜蜜又荒唐的吻。
如果对方还清醒,他是万万不可能接受这个吻的——但现在沈晗醉得意识模糊,哪怕亲过也不会记得,更不用多解释什么,牵扯到于他而言还无解的问题,譬如确定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海誓山盟,或者只是在没有暧昧戏码做借口的时候,坦率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明明这几天和“迟暮”越聊越少,让他几乎担心这出戏会不会无疾而终的时候,他还被危机感逼迫着,想过就这么坦白心意的可能,然而现在他知道沈晗就是“迟暮”了,也知道他不会离开自己了,那一点儿“绝处逢生”的勇气便又烟消云散,回到被动的舒适区里了。
哪怕在无数个瞬间产生过“他好像真的也喜欢我”这样的错觉,只要沈晗对他只是纯粹的兄弟之情,或是只把他当作暧昧玩伴的可能性还存在,他都不想贸然打破现状——至少现在他还能自欺欺人地觉得,对方心里确实有他。
这个吻停留在唇齿相贴的程度,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撑着沈晗的肩膀缓了缓,打算起身——然而下一秒脖颈一热,他又被对方略显粗鲁地按了回去,迫使他低头接受亲吻。
他一时站不稳,慌乱间狼狈地倒进了沈晗怀里。
对方的怀抱和他想象中一样温暖,甚至有些烫,带着他先前没有察觉的浓重酒味,一时间竟让他有些恍惚,分不清醉酒的究竟是谁了——沈晗不知是把他当成了谁,居然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等他不明所以地略微张了嘴,便自然而然撬开他的唇舌,加深了这个吻。
沈晗按着他的后脑,另一只手紧紧圈着他,亲得很用力,与寻常或温柔或明朗的模样都不一样,甚至有些凶狠失控的意味,在他唇舌间攻城略地,吮吻出些许荒唐的铁锈味道,又甜腻得匪夷所思。
宋斯年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耳根都是烫的,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感官也变得迟钝又模糊,像是有人在他身体里放了一把烟花,在每一寸血液与骨骼间炸开,璀璨又迷乱,烫得他呼吸颤抖。先前的蜂蜜味道早就消散了,唇舌间却还是甜,催人上瘾。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沈晗在亲他——是他喜欢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醉酒的人终于不再那么过分凶狠地进犯他,心满意足似的低低“嗯”了一声,略微退开,改成了轻而黏糊的磨蹭,圈在他身后的手却还是没有松开,成了瘾似的,就这么抱着他。
现在他该怎么做。
按照常理,他还不知道沈晗和“迟暮”是同一个人,本该对这样的亲吻满心抵触,愤怒又烦躁地挣脱开,转身走人,甚至还会觉得受人冒犯,骂两句脏话,事后哪怕沈晗来道歉求饶,也很难再原谅,
但这一切都不合常理,他非但不想挣脱,反而从接连磨蹭的舔吻里尝出了些许半真半假的满足,仿佛他们真的是情人,所有暧昧亲昵都顺理成章。
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烟花还是烂漫,酒还是甜,就这么沉沦下去,陷进暖色灯光与拥抱织就的陷阱里,直到他缺氧窒息。
然而下一秒,他似乎听见了什么细碎又熟悉的声音——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钥匙串碰撞的动静。
有人在开门。
这个认知让他陷入昏沉的思绪陡然清醒过来,连忙挣开沈晗的手,撑着沙发跌跌撞撞站起身来,一时忘了今夕何夕,膝盖被茶几撞得一软,原本就不剩什么力气的身体险些歪倒下去。
他常年不好好吃饭,这时候便来了报应,短暂缺氧和骤然站立让他眼前一暗,感官也有些迟钝,甚至忘了伸手保持平衡,好在有人拉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就这么跌倒。
对方在他反应过来前松了手,下一秒客厅的灯光亮起,他的视野才缓缓恢复了正常——那一刻他对上沈晗的视线,在对方眼里看到的,分明是清醒的冲动和情欲。
第23章 再亲一下
“小年?”沈思学放下钥匙,弯腰换鞋,见他站在客厅便随口问道,“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学吗?”
宋斯年对上他的关怀的视线,手腕没由来地一热,下意识皱了皱眉,从沙发旁退开了,指着沈晗说:“同学聚会,他喝醉了。”
按照沈晗在家的人设,一个品学兼优且早早懂事的男孩子,似乎不该在同学聚会上喝得神志不清——然而沈思学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歪倒在沙发上陷入熟睡的儿子,却似乎很能理解似的,温和地笑了笑,对宋斯年道:“你先去睡吧,我来照顾这小子。”
宋斯年点点头,视线却还是落在那杯早已凉了的蜂蜜水上,甜腻的味道犹在舌间,心思却全然变了。直到余光瞥见沈晗动了动,要转醒似的,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伸手拿过那杯水,鬼使神差地仰头喝得干干净净,转身走了。
蜜糖放得太多,水又已经凉了,过分的甜便凝在唇舌间,像是记忆深处摊贩叫卖的扯白糖,缠得他喉咙口都发了涩——然而蜜糖再甜,也实在比不上几分钟前那个昏沉又暧昧的吻。
直到他刷了牙,洗了脸,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忘了这个吻。
周遭的一切都有了新的暗示意味,床是沈晗睡了多年的床,床单是两人共用的床单,倘若他往后倒一倒,翻个身,便能陷进属于沈晗的那半边床去,像是被心上人裹抱住一般,嗅闻近在咫尺的属于他的味道,是清甜的、凛冽的柑橘甜香。
他这么想着,却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清醒,没有真的放任自己翻身,思绪陷在沉浮不清的臆想与现实间,终于迷迷糊糊地落了地,变成个愈发荒唐却幸福的梦。
梦里他还是端着那杯蜂蜜水,站在沈晗面前,对方却是清醒的,就这么抬头望着他,嘴角挂着一点儿似有若无的笑意,说喝不下了,要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