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得到这里对他没有恶意,他心里微松,努力看了半天,隐约看见静室内部的台案前坐了一个人。
老管家悄无声息地退下。
金池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进还是退,听见身后门被轻轻关上的声响,他踟躇片刻,往前走了几步。
隐约间,看见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修长的手指,似乎漫不经心拨弄了几下灯芯,光芒亮了几分,很快,这只手重新回到了黑暗中。
桌上的掐丝珐琅双鹤香炉点起,烟从鹤的口中缓缓飘出,白烟环绕间,坐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坐在阴影之中,黑暗掩去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瘦削的下巴,就连苍白的薄唇,都带着种万籁俱寂的寒意。
像常年在此,暗不见天日的吸血鬼。
然而金池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奶茶滚落在地,上前几步,烛光适当地摇曳几下,映出了身姿挺拔如松竹的男人的脸。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同一张脸,五官相同,一动一静,神情气质截然不同。
虞临渊并未起身,平静地看着他:“你来了。”
金池喉结滚动,仿佛回到了那个静谧微凉的山顶,鸟儿的夜啼声一下下敲击着他鼓噪的心脏,像是过电一样,浑身酥麻。
他意识到,那个他真正认识的,熟悉的虞临渊回来了,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虞临渊,才更符合金池想象中六年后的男神形象,克谨而不古板,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手腕,领口只开了一颗扣子,整个人的气质与桌上的鹤炉十分相近——遥远又神秘。
只是面容上笼罩的病气越发浓郁了,两人目光相撞,一瞬间仿佛烟气都停了。
金池大梦初醒般的开口:“你好。”
他受到邀请,在虞临渊对面坐下,手掌心都出了汗,好容易平复下来,对凝视着他的男人道:“你……和以前看上去不太一样了。”
比六年前看上去冷了许多,一时间让金池有些不敢认,一路走来,各种价值不菲的古董加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坐在阴影中的男人,仿佛成了不认识的人。
虞临渊的声线似乎都变了,有一些低,没有早上的那种躁意,像质地冷冷的酒:“你是指,几个小时前的我吗?”
金池愣了许久,才道:“嗯。”
果然,无论是“不正常”的他,还是正常的他,都没有认出自己是从前那个狼狈离开的人。
金池只短暂地失落了几秒,这样也好,至少能忘记当初促使他离开的那件事。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让你很难理解。”虞临渊大概注意到了金池的愣神,声音很轻,道:“但你救了我,出于对你的感谢以及某些原因,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室内萦绕的沉香让金池很快静下心,调整好情绪,他想什么真相?自己得了心理疾病的真相么?
这种病应该很难以启齿吧。
……其实倒没必要特地给他说。
金池在这边左思右想,就听见虞临渊用很淡的语气,抛出一个惊雷:“你先前所见到的那个人,是我的第二人格。”
一瞬间的呆滞,金池张大嘴:“第二人格?”
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精神分裂??
“是。”虞临渊推给他一杯刚倒好的茶,茶的外壁不冷不烫,像此刻平静述说自己病情的男人,十分冷静。
金池险些被巨大的消息量冲昏了头脑。
精神分裂,怎么会是这种病?所以之前那个和他较劲的“虞临渊”,从头到尾都不是本人,而是完全崭新的另一个人格?
虞临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作为主人格,我能共享他的部分记忆,不要被他的表面所欺骗,杀戮是他的本性,他手上至少有数十条性命,并非你以为的无害。”
数、数十条人命?
就那个玩坏电路咬他脖子的幼稚鬼?
就他?
一个接一个的爆炸消息扔出,金池脑子近乎空白,原以为虞临渊是带着告诫之意,谁知男人话锋忽然一转,“这一次他苏醒,老宅的人没有看住他,还好遇见了你,否则后果难以揣测。”
虞临渊指尖轻轻叩着桌面,“记忆只有一部分,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让他消除了杀意?”
金池忽然惊醒,亏他之前还以为“虞临渊”说着玩,原来当真对他动过杀心,不过不对啊,怎么会杀意减弱?
——以他的所作所为,想杀了他还差不多!
金池迅速冷静下来,在如此肃穆的环境下,意识到这个原因对虞临渊来说很重要,兴许会解决双重人格的问题。
对于主人格来说,一切本就该回归正途。
正准备详细捋一捋这一两日发生的事给他听,金池莫名想起了那个“虞临渊”白天一脸好奇,追问他手机怎么用,还有独自站在幽深花园里,看着整个别墅的灯光,一闪一亮,脸上露着高兴笑容的人……
他看着虞临渊望不见底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我不知道……我得仔细想想。”
静室内安静极了,金池心里乱糟糟的,自己都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抬头却见他眼中有着隐隐约约的笑意:“看来你们相处的很好。”
金池:“……”
他看着虞临渊浅浅啜了一口茶,面容温和不少,方才初见的疏离感瞬间打破不少。
金池迟疑片刻,还是直言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他,毕竟你们看上去,像截然相反的性格。”
虞临渊忽然说了句他不明其意的话:“你还有很多时间了解他。”
说完这句,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金池见状便也不好再提,双重人格一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很糟心。
更何况以虞临渊的角度,即使算上与第二人格接触的时间,两人不过才认识一两日。
虞临渊请他过来,似乎只是为了表达谢意,并不像多么地方副人格的态度,简单聊了几句。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神态,金池总能回想起从前两人亲昵似家人的举动,对比现在陌生疏远的相处。
他始终调整不好心态,心中百味陈杂,还有点难受,勉强坐了会儿,便忍不住提出了告辞。
这一天信息量太大了,他想一个人捋清楚。
“抱歉。”虞临渊却缓缓道:“因为救了我,你恐怕惹上了麻烦,在我查清楚解决那些人之前,希望你能住在老宅里,安全为重。”
虽然不合时宜,金池思绪还是飘了一下。
老宅?明明是古堡。
说来奇怪,不知道虞临渊摇身一变,成了什么身份,虞临渊的面孔有几分混血,总体仍旧是明显的华国人特征,手底下却管着那么多外国人。
他微微心动,唯独想到裴昼那边,犹豫了几秒,倒不是别的,主要是做人要有始有终,眼看协议没几天就结束了,现在就走岂不是违背了契约精神?
“要不晚几天……”
“好吧。”虞临渊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老宅这边没人敢来,这几天我让所有人跟着保护你。”
说完他像是有些不舒服,左手握拳抵唇,轻轻咳了几声,苍白的嘴唇似乎多了几丝血色。
止住咳嗽,他道:“反正我也习惯了一个人。”
金池:“……”
“不用安排那么多人,不自在,我出去俩小时,收拾完东西就回来!”
他心里哀嚎,对上这张脸,他这个吃软不吃硬的毛病,看来是好不了。
他的眼神太直白,眼眸这样的清亮,虞临渊看着他,微微一笑:“去吧,我让接你来的人送你回去。”
金池顿了下:“谢谢。”
虞临渊道:“不用客气。”
金池有点绝望了,这种令人浑身难受的客气感怎么回事,向来能歌善舞的自己是哑巴了吗?
就没点别的话聊?
抓了抓金灿灿的头发,他挫败地耷拉着耳朵,被听见动静进来的管家带着跨出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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