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部长抹去颧骨上的血泥,喝道:“鄙人连泰舟,要求上专列紧急避难!”
车门依旧紧闭。在场的第二号要员,竟然在这等险境中吃了闭门羹。
看来对方还信不过他这张脸,为什么?
连部长推门未果,霍然转身,朝其中一个卫兵走了两步,从贴身内袋中取出一枚铁质胸章:“这是委员长给我的紧急联络章,关键时刻,能调动数名卫队成员保护鄙人的安全,现在我身边的巡逻警死伤殆尽,我需要护卫!”
车门终于徐徐开启,连部长松了一口气,正待转身上车,背心就是一阵尖锐的奇寒。
在中弹的这一瞬间,冷热之间的边缘是无限模糊的,弹片裹挟着内脏碎片,暴突在他胸肋之外,仿佛一截猩红的矛尖。
那种扭曲的放松的表情定格在他脸上,他一脚踏空,跌落在枕木之中。
阎锡云凭借着这一枪的后座力,以脊背撞开了车门。
等待他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座椅沙发燃烧的残片迸射而出。爆炸发生在车厢的尽头,整截专列如煅烤融化的铁罐头一般,一瘪,又一胀,在剧烈的失衡中向着枕木侧翻过去。
这是一条在剧痛中扭曲的铁蛇,挛缩之中,张开巨口,猩红热浪扑面而来!
——轰!
第52章
火舌被箍在铜管之中,红鲜鲜地扭转,终于被铡断在两行铁齿之间。一簇簇火星轰然四散,渐渐转幽。
与此同时,礼堂之内灯光大亮,判官的须髯在刺目的电灯光照下有一瞬间的失真,如同以朱砂拓出一般。
卢望山站在门边,依旧能感受到空气中未曾消散的灼热。他背负双手,眼神在判官赤红的面膛上寸寸刮过,这审视就有了刀锋淬火般的力度。
这是一次短暂的目光交锋。
此人绝对不是方才的刺客。
刚刚的交手发生在一片黑暗中,虽然是杀手的主场,却给他留下了清晰的肌肉记忆,杀手精心设计的一切误导性特征,都是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反倒将他试图掩饰的地方暴露无遗。
有喉结,颈部皮肤光洁细腻,双腿修长矫健,覆盖着一层薄而绵密的肌肉,有点像是常年泡在舞池里的交际花,就人体比例而言,此人的真实身高绝对高于一开始乔装成的女性医护。体态轻盈,体格比寻常男子更瘦削。
此时此刻,他正用这样一种眼光在席间逡巡。
比他一身外家功夫更出名的,就是这一双鹰目。
旁人认人,只能勉强记个三庭五眼,卢望山却不同,他是个武痴,相貌美丑全然不顾,靠的是拳拳到肉,认的是皮下白骨,关节七寸,仿佛照样临摹一般,只此一招,不知帮他擒获了多少匪首。
商岭道:“怎么样?”
出乎他意料的是,卢望山竟然拧起了眉头。
“不对劲,这里至少有二三十个体貌相近的青年男女。”
商岭愕然道:“怎么可能……对了!”
他猛然回想起之前掌握的来宾名单。这一次出席生日会的,除了影星之外,还有一支白俄舞蹈团,而莎莉丝女士在华行医三十年,二十年前名声最盛,又主治小儿呼吸病,她手头的病人到了如今,有不少已经长成了样貌翩翩的青年男女。
果然又是障眼法,这杀手是挖空了心思留后手,但这也仅仅是时间问题,而他们有的是掘地三尺的工夫。
卢望山摇头道:“不能取巧,照你的原计划来,其他人呢?”
“正在逐行往礼堂外疏散,目前查到有两人曾在电影开场后出入礼堂,经巡逻警核实,时间均不超过五分钟,皆由邻座核对过面貌,无误。”
“座椅附近呢?有没有发现更换下来的衣物?尤其是一双白色圆口皮鞋,这很可能是他最后更换的。”
“没有发现异样。其余人正在按照人头一一登记座次,一旦有所发现,可以直接提审。”
卢望山道:“看来还是只千年道行的狐狸——此人乔装改扮的本事不差,我来亲自监督,你给陈处回个电话,这里有我守着。”
商岭正有此意。
陈静堂很少在人前露面,他所处的病房亦是机密,即便是他们几个组长也不会频繁造访。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有一部电话,能接通病房里的内线,此时正由专员看守,以便及时向陈静堂复命。
这礼堂是三十年前落成的,当年经费有限,采光不佳,阴雨天气若不点灯,则晦暗异常。走廊边安了玻璃花窗,圣母低垂面孔,雨水在她幽暗的面部阴影中跌宕,呈现出重铅般的质地。
玻璃彩影铺陈在马赛克地板上,浅玫瑰色的光晕在半梦半醒间浮动,仿佛一匹并不平滑的缎面,落雨的声音毛茸茸的,以一种针头线脑般的姿态,刺探其中。
人一踏上去,就能听到漫天雨水的密谋。
商岭带着两个组员,步入走廊之中。他刚从灯火通明的礼堂里出来,一时只觉走廊里晦暗异常,下意识地按了墙上的开关。
喀哒。
没有任何反应。
灯坏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壁灯,心里掠过一缕若有若无的寒意,又走了十余步,摸到了另一枚开关。
手指按下去的瞬间,那股寒意突然如细蛇般流窜过他的脊背。
依旧没有反应。
十步之外的休息室紧闭着,门缝里却没有漏出一丝灯光。
不对劲!
“商三,把这条走廊上的开关都排查一遍,商五,检查走廊电闸。”
“是,组长!”
片刻之后,两个组员回来复命,整条走廊的电路都已经被切断,电闸被暴力捣毁,短时间内无法修复。
整条走廊里,只有礼堂的侧门还漏着光,此时此刻,这竟然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孤岛!
杀手的同伙曾经切断过x光室的电源,为以防万一,他一早就在礼堂电闸附近设了埋伏。他能确定,礼堂内一直保持着正常供电,不论是播放电影,还是判官喷火,光线虽然黯淡,顶上始终亮着一盏吊灯,显然杀手只是借地利之便,并没有故技重施的打算。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进了这一片杀机四伏的黑暗中,相对明亮的走廊无异于稳定的光源,组员把守在明暗交接处,对光线的感知被一举割裂,竟然对此毫无觉察。
这个小小的障眼法,有如戏台布景的转换,杀手的同伙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了走廊附近的电源,连带着休息室一起,从而由幕后转到了台前。
——对,戏台上!
他和乱党交锋的次数不少,却从来不曾有过这么强烈的被操纵感,仿佛处在身不由己的戏台上。
专员发现通讯中断,势必会回来报告,只是——正中杀手下怀!
休息室的门反锁住了。
商三一枪打爆了门锁,伸手一推,旋即比了个手势。
门后有障碍物。
商岭心中一沉,一脚蹬在门上,紧接着闪身在墙边。那一股异样的阻力随着铁门滑行的轨迹,以一种烂泥般的姿态不断下沉,紧接着就是重物坠地时的一声闷响!
商岭瞬间甩亮手电光,打在室内,三人持枪闯进房门。
只见一条人影栽倒在地面上,胸口微弱地起伏。
还活着。
一行人丝毫不敢托大,商三以枪口抵住此人太阳穴,商岭趁势蹲下身,飞快地拨开他眼皮。手电筒的光束刺入眼眶的刹那,那枚瞳孔惊惶地震颤起来,眼白上一颗微尘般的小黑痣被照得无处遁形。
这种特征是旁人很难注意到的,也根本无从模仿,正是他手下负责联络的专员。
专员原本身穿力行社的蓝衣黑裤,此时却被剥得浑身精赤,只留得一条短裤在,颇为狼狈。对方这样的乔装手段,又多出这一身行头,实在不得不防!
商五持枪巡逻一圈,道:“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电源虽被切断,电话线路没有问题。窗框上的灰尘被蹭掉了一部分,触感湿润,杀手刚从窗口离开。”
电话听筒垂吊在沙发上,这是一通注定打不出去的电话。专员发现通话中断,室内断电,匆匆打算出门报告,却被蛰伏的杀手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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