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段灼反应过来,蒋随已经被林一祥带倒,一屁股坐在冰面上,他的样子有点蒙,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边的程子遥来不及刹车,“嘭”一下撞了过去。
俩人抱在一起,冲向防护垫,像高速奔跑的猎豹撞在墙上,又是一声叫人心惊胆战的巨响。
林一祥和程子遥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连屁股都没拍,重回赛道。
蒋随单手支撑着身子,在快要站起来的时候又滑倒在地,段灼直接跨过防护垫跑过去,紧张道:“伤到骨头了吗?”
蒋随对于段灼的到来有些意外,明明他摔倒的地方离观众席很远。
“没事,”他摆摆手,扶着腰部,“那一下太猛了,估计肌肉有点拉伤。”
段灼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才发现他的小腿在流血,裤腿被冰刀划破了一道三公分左右的口子。段灼吓坏了,冲教练员方向大喊道:“他腿上割伤了。”
速滑队的教练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短发,看起来很干练,她起身走过来,很淡定地问蒋随:“严不严重?”
蒋随摇摇头,而与此同时段灼指着他的伤口说:“很严重,他脚上划破了,在流血,可能需要叫救护车。”
蒋随头一回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模样,“扑哧”乐了:“没那么严重啦。”
教练说:“先去换身衣服,把伤口处理一下,省得发炎。”
和在国际赛上不同,在学校里摔倒,队友会尽可能收腿保护你,避免碰撞和划伤,所以哪怕程子遥迎面冲上来,也是护着蒋随的姿势,没有到骨折那么严重。
蒋随压根没把这点小伤放心上,倒是段灼,心急如焚地跟进了更衣间,好像担心他下一秒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掉。
“你真的没事吗?”段灼第三遍询问。
“真没事,”蒋随笑着拉下速滑服的拉链,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疤处,“以前这边被人割了十几公分的口子都没死,这点小伤很正常。”
“那这边有药箱吗,赶紧消消毒吧。”段灼催促着。
蒋随脱了冰鞋,搁到一边,弯腰脱裤子。
段灼象征性转过身子,过了会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用余光偷瞄一眼,蒋随低着头,正在换内裤。
“你胳膊上是被谁划伤的?”段灼问。
“一个韩国人,叫安俊贤。”
“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吗?”
“当然不是,他是有意把我拉出去的。”
段灼猛然回头:“还有这种事情?这不算犯规吗?”
接收到他震惊的目光,蒋随只是朝他笑了笑:“是犯规啊,不过当时韩国队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拖住我,另外一个就能超过我。”
“还能这样?”段灼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完全理解不了,“那比赛岂不是失了公平?”
蒋随叹了口气,嘴角扬起带有讽刺意味的笑:“可能在他们的观念里,这也是获得胜利的一种方式,个人的荣誉小于国家的荣誉。”
“那赛场上岂不是乱了套了,我想赢,我就把前边的人拽走。”
“也不是完全乱套,在绝对的速度的面前,韩国人那点小伎俩都没机会使出来。我小时候看比赛,就特别佩服像王濛那样的人,背手滑行,颓废撞线。”
段灼不解:“为什么颓废撞线?”
蒋随笑着说:“她在决赛最后一圈,超韩国人整整半圈的距离,料定谁都追不上她,挺直了腰杆撞线的,后来网友就传了这么个梗,说别人冲刺她刹车。”
段灼脑海浮现出了一抹红色越过终点夺冠时的场景,忽然明白,蒋随为什么甘心情愿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练短道速滑。
在同龄小孩子们把虚构的动漫角色奉为超级英雄的时刻,蒋随心里的超级英雄却是那些穿着红色运动服的选手。
段灼蹲了下去,观察蒋随脚上的伤口,被冰刀割到的地方倒不算严重,轻微破了点皮,此时血已经止住了,只不过摔倒的时候扭伤了脚,蒋随的脚背上很明显肿起来一块,皮肤很红。
蒋随手贱地戳了戳,随即到抽一口凉气。
接下来的比赛肯定是无法进行了,段灼说:“我带你去医院配点消炎药吧,你自行车停哪儿了?”
“就在外边车棚里。”
短短几分钟,蒋随的脚背已经鼓得像小山包一样,右腿根本没法踩实地面,一踩下去,钻心的疼。
更衣室离停车的地方有点远,他提起一条腿,扶着柜子,一蹦一蹦,有点狼狈地往外挪。
段灼跟在他身后,双臂打开,虚虚地护着,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了,后来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说:“要帮忙吗?”
段灼说这话的意思是需不需要扶,但蒋随好像理解错了意思,一点都不带推辞地说了句“好啊”,绕到段灼身后,趴在他背上说:“你蹲下一点啊,我都上不去。”
第24章 送给你吧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段灼慌了神。理论上讲,他应该和蒋随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可双腿却不由自主地弯曲了些,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且本能地担心身后的人一条腿是否方便爬上来。
他的余光看向后边。
蒋随双手搭在他肩上,蹦了蹦,段灼僵硬的双手没能及时接住他,于是干脆蹲到地上。
接着又听见蒋随说:“我很重,你这样一会儿肯定起不来。”
起不来?
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段灼正要反驳,蒋随又伸手指着前边的台阶说:“你往下走一点,这样我好趴一些。”
也行。
段灼往前迈两步,弯腰,双手支住膝盖。
隔壁馆游泳比赛应该是全部结束了,此时,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这边走过来,他低下头,避开一些探究的目光。
蒋随的手臂让段灼感到一阵凉意,目光里的手指很漂亮,白里透着红,虚虚垂着。
他握住蒋随的手腕,又往身前带了带,才敢直起身子,紧接着两条腿缠住了他的腰。如果有人往这边望过来,一定能看到考拉抱着树桩一样的滑稽场景。
蒋随的体脂率低,看着瘦瘦长长,背起来倒是不轻,段灼刚站起来,感觉身后的人在往下掉,于是反手托住蒋随的大腿,往上抬了抬。
耳边响起几声窃笑,好像很开心。
段灼迈开步子,圈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蒋随的鼻息像春季的风,轻蹭着他的耳廓。
“你笑什么?”他问。
蒋随又往前趴了些,直到可以看清段灼的鼻梁。
“每次都是我背别人,第一次有人这么背着我。还别说,一米九四的世界果然不太一样,全都是头顶欸……”
不同的介质让声音产生了变化,段灼感觉那一个字一个字都是顺着他的锁骨,脖颈,慢慢往上爬进了他的耳朵里,身体里的经络细细密密地颤动着。蒋随的呼吸使得他耳朵发痒,发烫。
“你都背过谁?”他问。
“二宝啊,我姥姥,噢,还有橙子有一回摔折了腿也是我背的,那家伙,沉得像头猪。”
段灼听完,眉心轻轻皱着,不过这一点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蒋随如此死心塌地地对待程子遥。
车棚里边停着的自行车长得都挺像,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蒋随那辆,很新,车坐垫也比其他自行车高一些。
他走到旁边才把人放下。
回想起蒋随上一回骑车带程子遥险些撞人的经历,段灼有些担心,他把它推出来,扶稳了车身说:“要不然你坐在梁上,我推着你过去吧,我跑步也挺快的。”
“那不得累死你。”
蒋随刚坐上去,屁股不受控地滑向了坐垫的位置,他伸手握住车把,利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往前挪,但是没什么用,手臂稍稍一松力,整个人就又往后滑了。
段灼抬腿跨坐上去,手臂和车把围成小圈,将人禁锢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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