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寝室的卫生间是背光的,进去就得开灯,一眼就看得出有人在,所以没有人会特意锁门,而且段灼从来没有上洗手间还带手机的习惯。
这会进去是做什么的,蒋随心里有了数。
想象着此刻段灼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琢磨怎么拍才能把腹肌拍得好看一点,他再也憋不住,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笑。
笑声放肆,惊动了程子遥,他回过头,眯缝起眼,无奈叹气:“哥,你是吃笑药了吗?一个晚上了,有完没完?我这聊天的思路都被你给打断了。”
蒋随背着他,摆摆手,断断续续说了声:“你聊你的,别理我。”
“我能不理你吗?”程子遥急了,指着他,“我跟你说,你这症状再下去真的很危险,我有一个高中同学,他下巴笑脱臼过,这事情我跟你说过吗?他脱臼前的情况跟你一模一样。”
蒋随倒不担心自己的下巴脱臼,只觉得两颊和腹肌酸得厉害,他挺直脊背,深呼吸,又使劲揉了揉腮帮,活动牙关,总算是不那么僵了。
等了得有半个小时,段灼终于舍得出来了,蒋随有意问:“你在里头干吗呢,都好半天了。”
不等段灼张口,程子遥先说:“你管天管地还管人在厕所拉屎还是放屁?”
蒋随气到皱鼻梁:“你话咋这么多呢。”
程子遥朝他做鬼脸。
段灼没说什么,他先是看看程子遥,又看看蒋随,感觉平板无论是朝向哪个角度都不够安全,于是拿起来爬上床,缩在角落。
不多会儿,蒋随收到了回信。
内容并不长,但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少年人真挚热烈的情感,以及对“J先生”,这个由蒋随虚构出来的人物的尊敬。
得知段灼是因为他才填报南城的学校,蒋随的心尖被触动得一片绵软,那些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影响到了段灼的选择。
而他的选择,只为了能够离他更近一点。
段灼大概是真的把“J先生”当成了父母长辈,有想要孝顺的心思,在最后,很客气地询问一句——“不知道叔叔是否居住在南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您,因为我总觉得这样的书面的感谢不够正式。”
在邮件的最后,果真是附上了一张图片。
打开前,蒋随有种预感,段灼可能是把衣服脱了秀身材,于是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程子遥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才把电脑拉到身前,尽量用身体遮着屏幕,点开了照片。
段灼微微倾斜着站在镜前,单手握着手机,目光略垂,盯着手机屏幕,宽松的卫衣被他撩至胸下,露出一截腰腹,流畅的线条,紧实的肌肉,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一览无遗。
按下快门前,段灼自己大概也觉得害臊,嘴角是翘着的,耳廓红得夺人眼球,笑意一直延伸到眼尾,就这样被定格了下来。
他的眼神里又带着小小的骄傲,好像在说,我真的吃饱喝足,长开了,腹肌的事情也不骗人。
蒋随笑弯了眼。
一米九都多的人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段灼的性子,让拍腹肌就是腹肌,多余的什么都没有,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张骗来的,遮遮掩掩的照片,让蒋随莫名感觉脸热,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镜头里的段灼好像在对着他笑。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马克杯,送到嘴边才发现里边已经空了,喉结滚了一滚,另一只手滚了滚鼠标,将照片放大,拖动到段灼小腹的位置,再慢慢往上。
要不是这照片,他还真没发现段灼锁骨这么漂亮,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当初错把段灼当女生是丢脸的事情,反而要感谢当时颜控的自己。
他很想问段灼要小时候的照片看看,想知道一个小美女究竟是怎么长成一米九的,但冷静想想,这样的话题太突兀,会让段灼觉得奇怪。
他果断把段灼这性感腹肌照保存下来,云端同步到手机,挪进隐藏相册。
这天之后,段灼又陆陆续续地收到了许多J先生的邮件,他们的聊天内容从资助延伸到学校、兴趣爱好,且频率越来越高,由刚开始的一天一封,变成一天三封,五封……后来因为麻烦,还添加了对方的企鹅账号。
J先生的头像是在海滩边照的,橙红色的夕阳勾勒出一道英挺的背影,透出一股高级精英的味道。
只不过这个高级精英与段灼的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不仅不高冷,反而很能聊,好像不需要工作一样,每逢段灼课间休息,裤兜里的手机保准嗡嗡振。对话框里是攒起来的搞笑段子和视频链接。
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的话茬都是由J先生牵起的,段灼的打字速度也因此提升许多,学会了盲打。
虽然聊得来,但让段灼觉得遗憾的是,J先生始终不愿告诉他地址,也不愿和他语音沟通,说是小时候发烧没及时治疗,声带受损,不能讲话,当年之所以会资助他,就是因为自己本身受到过别人资助,要报效社会。
段灼也不再强求,弯弯绕绕这么多年,找到了恩人,且知道对方日子过得幸福,一颗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年末,南城的气温急转直下,直降到了负的,下午出门时,段灼忘看天气预报,没有带伞,在健身区锻炼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喊:“外边在下雪哎!”
他缓慢下蹲,把肩头的杠铃放回架子上,转头看见好几个同学挤在窗边拍照。
南方的雪下得不纯粹,都是夹着雨水一起落下来,俗称雨夹雪,能看见半空中飘着轻盈的雪花,同时,雨水拍打玻璃,淅淅沥沥。
一直生活在小岛上的人,连这点雪也没有见过,觉得稀奇,录下来发给重要的人。
等小视频传送出去,才猛然想起,他们在一座城,相隔不过三十多公里,漫天飘雪,屏幕对面的人,总归也是能看见的。
【J:这雨也挺大的,出门带伞了没?】
【段灼:没有,不过没事,我可以在这边多练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J: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吗?】
【段灼:还不知道呢,如果雪下得很大的话,可能跟同学出去堆雪人,我长这么大,还没堆过雪人。】
冰场里,蒋随刚滑完一个三公里,坐在椅子里休息,收到这条消息时笑起来,心说雨夹雪怎么可能堆雪人。
他最近训练时频繁看手机的行为引起了程子遥的注意,最后一圈结束,程子遥悄咪咪地躲到他身后,偷窥屏幕。
蒋随机敏地反应过来,锁屏,收起手机。
这动作欲盖弥彰,程子遥指着他咋咋呼呼:“你是不是恋爱了!是不是!”
还不等蒋随回应什么,程子遥又下定论:“我早就发现你最近不对劲了,动不动就对着个手机嘿嘿嘿傻笑,你谈对象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这样我很伤心,我都把我的隐私暴露出来了,你对我却守口如瓶。”
蒋随拿他没办法,只好敷衍说,在看涩图,没想到程子遥更来劲:“快快,发给我发给我,咱们一起品鉴品鉴。”
幸好主教练走过来,坐在蒋随边上喝茶,这事儿才揭过去。
这场雨夹雪连续下了两个多小时,天色由明转暗,路灯亮了起来,地面雨水充沛,雪粒子却消失无踪,这是段灼万没想到的事情。
对堆雪人的期待落了空,他坐在健身房门口发愁。
抬头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吃晚餐的点,肚子很饿。
来这边锻炼的同学大部分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和他一样没有带伞的,他们之中,有的打电话给同寝的舍友,有的在给对象打电话。
段灼犹豫了一会儿,正准备给宿舍群发消息时,一道身影,逆着人流冲进他的视野。
他一愣,随即站了起来。
哪怕有硕大的黑伞遮着半身,只露出两条裤腿,他也不会认错向他迎面走来的人。
雨水伴随着狂风,颇有种要把人掀翻的架势,蒋随弓着身,将伞压低,一面抵抗暴雨,一面不知道保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走路姿势有些古怪。
段灼敢肯定,雨伞撑成这样的角度,怕是很难看清前边的路。
他隔着雨幕喊道:“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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