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梁锐希这状态似乎就是从上周六晚上开始的。
原先周琰都没去深究,还是保持着正常的样子,想着先让梁锐希适应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状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甚至没有也无所谓。
可他万万没想到,梁锐希居然背着他就开始“自我攻略”了……
周琰喝着水,含糊地回答阮雅东:“是有一点。”
“才有一点?”阮雅东摸摸下巴,“比我预想中的进度要慢啊。”
周琰轻咳一声:“我跟他俩的事,你瞎操什么心?”
阮雅东:“我这不是看你暗恋多年好不容易修成正果替你高兴嘛,你可别再磨磨蹭蹭的,早点把生鸭子煮成熟鸭子,就不怕他再长翅膀飞了。”
“嗯。”周琰嘴上应声,心里却不怎么认同这观念。如果他们并非两情相悦,就算做了又如何?梁锐希和他那几个前女友难道就没“煮”过?该分手的不照样分手。
周琰放下茶杯,看向阮雅东:“还有什么事吗?”
“靠……”阮雅东听出对方的驱赶之意,低声吐槽了一句:“你可真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他意兴阑珊地转过身去,走到门口又道,“我还有个问题,你那天回答我说‘一举两得’,意思是说你本身是一,但上下都行?”
周琰语气不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阮雅东:“……”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
他抬脚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周琰没耐心地讥讽道:“就算我是下面那个咱俩也没有任何可能。”
阮雅东怒道:“请不要玷污我们纯洁的友情,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周琰:“那你这一步三回头的到底还想说什么?”
“后天周日的题,”阮雅东小声道,“记得往垄断纠纷那一块出,惩罚措施‘倒立’!”
周琰:“……”
倒立?这变态又想怎么折腾章翰林了?!
真是,跟阮雅东说完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脏了。
周琰收拾掉桌上的碎草,平复了一下兴趣,便开始帮梁锐希整理复习笔记。
翻了两页,他又控制不住地期待起来:梁锐希现在是怎么想的?他一个直男看完那种视频到底是什么心情?接受程度……还良好吗?
第38章 S04.身世
S04.身世
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周琰的遐思。
他看向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面色一变,犹豫数秒才接起来:“妈妈。”
“阿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克制的嗓音, 但那口吻却像上司在对下属发布命令,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了, 我还以为这一次你又不会接。”
“我工作很忙, 你可以给我发微信。”
对面的女人轻笑了一声:“然后一条信息拖两天才回?”
“你有什么事?”周琰皱眉。
“你是我儿子,没事我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么?”
两边都沉默了几秒,女人才说:“你爸……这两天在海城开会,他听说你也在那里,很想见见你。”
“爸爸?”周琰皱眉,忽生警觉,“你说的是哪个?”
那头迟疑片刻, 才说:“你的亲生父亲。”
周琰浑身一震, 咬牙道:“不见。”
“阿琰……”
周琰打断她:“妈妈,这件事我们已经聊过很多次,我说过, 我只有一个法律名义上的父亲,不管另一个人跟我在血缘上有什么联系, 能给我什么好处,我都不会接受。”
“周琰!”女人疾声厉色地呼他全名, “无论你是否承认, 可这就是现实!”
“如果这是现实, 你应该从我一开始就让我知道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而不是瞒着我, 将我关在你打造的理想世界里这么多年, 再当着我的面亲手打碎它, 让我去承受这样一个丑恶的真相……”
“七年了,阿琰,你到现在还在跟妈妈赌气?”女人的声音终于浮现出一丝痛苦,“我想让你在一个健康正向的环境里成长,所以才一直隐瞒你,我想等你成熟一点,再慢慢透露给你听,好让你更容易能够接受,我又做错了什么?你是永远都学不会长大了是么?”
“你不要再说了,妈妈……”周琰艰难地喘着气,既像是哀求又像是威胁一般说,“你不要再让我觉得,连我的出生都是个错误。”
挂断电话后,周琰仍觉得呼吸困难,他双手托头伏在办公桌上缓神。
每一次跟妈妈聊这个话题,他都感觉像是又回到高考结束那天的傍晚,他听到真相的那一刻……
起先他只是听出了妈妈和谁在打电话。
那个人周琰小时候见过,是一位熟悉的伯伯,比他妈妈年长许多,在周琰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而他那位素日来威严正直的母亲,向来不接受任何重礼酬金的母亲,他从小到大所仰望、所向往成为的人,那一晚像是换了一副面孔,唯唯诺诺地在电话里答应着一定会为对方办好该办的事情,甚至态度殷切地与对方说:“阿琰今后的发展也要拜托您多关照了,您知道的……他毕竟是您的孩子。”
他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有的他,但他揣测妈妈是为了权力与自身的清誉忍辱负重,接受了对方的安排,这安排的事物,也包括家庭。
他小时候就感觉,自己父母之间的关系比较疏离,连在家都是分房间睡,比起寻常夫妻,爸爸妈妈更像是合作伙伴,当然,他爸爸对他的态度也未见得热情多少,他以前还当对方的性格就是那样,等反应过来才明白,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一个。
妈妈也曾对着他黯然神伤,说过“你不知道我为了你到底付出过什么”,他以前只当是每个女人为生育所付出的一些牺牲。得知真相的那一晚,周琰才知道那句话到底意味了什么。
两人争执期间,他妈妈再一次提起:“我只想为自己当年付出的代价拿回一点我应得的好处。你是他儿子,那他的人脉关系,他能调动的资源,也该有你一份,我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错。”
可周琰不能理解,都是手按着那本红皮书宣誓过的人,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嘴里说着一套言辞义理,可行为上却又违背得那样彻底。
那一晚他遭受的痛苦远比他顿悟到自己爱上了一个同性要痛苦一万倍。
因为那一晚,他十九年来所建立的信仰,执着的“正确”,向往踏入的理想国度,都在一瞬间失去了赖以支撑的根基。
每一次与母亲争吵,他们也都在翻来覆去说着各自的道理,从来没有一次达成过一致。
当看到妈妈眼眶发红,露出罕见的脆弱时,周琰也不是没有心软、妥协过。
大学毕业那一年,他短暂地接受了对方的劝说,返回南市,进入了体制工作。
可不到半年,他就发现自己压根没办法忍受,下决心辞职时,他也斩断了妈妈渴望在他身上看到的未来。
离开南市前,他妈妈同样说了那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
周琰没有回答,但他心里却想,这压根不是成熟不成熟的问题,而是原则性问题。
他并不是看不到现实的复杂,他只是无法向自己心中的原则妥协。而这无法妥协的底气,偏偏又是他的原生家庭赋予他的。
多么矛盾,他们把他架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却要求他无需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高尚。
好在,梁锐希在大学里教给了他另一种生存法则。
大隐隐于市,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就算不是处尊居显,也同样可以活得干净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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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周琰又在律所里呆了大半个小时,直待梁锐希到家后发消息来问他:“你怎么还没回来,又在加班吗?”
周琰紧拧的眉心微微一松,回复道:“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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