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三那年的暑假他在海城找了个实习工作,并没有回去,等他大四回老家过年,看到的却只有腹部已经微微隆起、仿佛被伤透了心的小姨。
这件事从开始到结束前后只有七八个月时间,变故来得太快,让他都感觉有一点荒谬。
他气得都想召集曾经的兄弟把那混蛋从长水找出来,狠狠地揍一顿,可每当他问起小姨那个男人的信息,小姨都一脸黯然神伤,还劝他说:“锐希,这事已经过去了,是我自己犯傻相信了他,你也不要再问了。”
所以直至今日,梁锐希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他是你们长水市的天衡区的……”周琰顿了顿,“姓谢,你可以上网搜搜,估计能查到对方的信息。”
梁锐希直接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了关键词,搜到了对方的词条,不由感到震惊,对方居然是天衡区的“吕靖同”!
周琰接着道:“你小姨知道他真实身份和家庭情况后,就立刻跟他断绝了往来,并悄悄返回了老家。但这人对你小姨还念念不忘,得知你小姨在老家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又去找了她,想要她回到市里去。”
“他到底还想干什么?!”梁锐希怒不可遏道。
周琰叹了口气,不知是反问还是陈述似的,轻声说了三个字:“你说呢。”
梁锐希噎住了,他像是无法将那个肮脏的词和他小姨挂钩,觉得那是对他小姨人格的侮辱。
周琰停顿片刻,径自往下说:“那个人可能是想给豆豆一个名分,或者说,是想给她们母女俩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毕竟那是他的亲骨肉。但你小姨很有骨气,她不想为豆豆要这个不清不白的名,也不想接受那些需要她卖身才能换得的好处。还说,她从决定生下豆豆的那一刻起,就没对那个男人产生过一丝念想,只把豆豆当成她一个人的小孩。”
说这些话时,周琰的语气有对白芸不加掩饰的钦佩。
他又道:“那个人这样做,也可能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操控欲,如果你小姨不服从他的安排,她们母女俩对他来说也是个隐患。所以为了逼迫她们妥协,他还找人去你小姨店里寻过麻烦,查她的营业执照、经营许可,还以她卖三无产品为由叫她停业整顿,你小姨实在没办法,来海城前就把店关了。”
“那畜生不知道他自己做的这些事就在违法犯罪、滥用职权吗?!”梁锐希握紧拳头。
“可能手握大权久了,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周琰轻蔑地笑了一声,可那笑里又透着一股叫人难以察觉的自嘲之意。
“那人渣对我小姨这样施压多久了?现在还有在骚扰她么?”梁锐希被气得都想飙粗话了,可他也知道狂怒无用,还是强逼冷静下来,了解更多的情况。
“听说从重新跟你小姨取得联系到你小姨受不了来海城,差不多有两个月时间,你小姨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在恐吓她还是她经营的店铺真的有问题,本来是想来找你想办法的,毕竟你学过法,顺便来海城散散心,避一避。但你那时候在复习,我怕你分心,见了她后就建议她先瞒着你,加上她遭遇的那些问题,我也能帮忙解答、提供帮助……”周琰看了他一眼,问,“你不会怪我吧?”
梁锐希心说你特么瞒了我这么多事?还少这一件么?
也知道那时候自己当时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这依然掩盖不了他因为对方的欺瞒而产生的懊恼,就像那天无意间听到阮雅东和周琰的秘密时,他也产生过同样的感觉。
“下次别这样,”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周琰道,“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周琰,我是个成年人,这些压力我可以自己承担,你也要相信我可以承担,你这样护着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巨婴,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你知道吗?”
说到后面他语气已经有一股压不住的怨愤。
周琰迟迟没有应声,车内的气氛忽然间变得十分凝重。
梁锐希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下来,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周琰是好意,想着要不要跟对方道个歉。
但下一秒,他却听周琰用更严肃的语气否定他说:“梁锐希,你承担不了。”
梁锐希:“???”
周琰一推变速杆道:“三年前我放你自己承担,你就跟我说你不想司考了。那时候我没有干涉你人生的权力,所以我什么都没说,但我现在有,我明确告诉你,我当时是真的很失望,也觉得很生气,失望你为什么不能来依靠我,生气自己帮不了你更多。这样的心情,我不想再体会第二次,这样的绝望感,我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梁锐希哑然无言,他才说了几句,怎么周琰显得比他还有理了?
可对方的话又让他不无触动,还让他再次想起了周琰那本诗集……该死的,就因为那本诗集!他竟然觉得这样怒气冲冲的周琰也有一点点可怜可爱!
高架上车行无阻,周琰一边加速一边继续道:“还有第一次跟你做爱那晚,我问你想清楚了没有,你给了我很明确的反应。那天我虽然喝多了,但并没有醉,意识也是清晰的,我还记得我抱着你说,今后可能要你承受我所有的自私和霸道,那些话也不只是说说的。梁锐希,你以前碰到困难,也喜欢一个人承担,可我们现在是两个人,我希望你能学着依靠我,如果你学不会,我就要你被迫学会,我还想要让你觉得,没有我你就活不下去,没有我你这辈子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快乐……”
“可以了,阿琰。”梁锐希打断他。
虽然没有看周琰的表情,但他已经从周琰略快的语速和不断提升的车速上体会到了对方的情绪。对方这一通输出简直像是对着梁锐希射了把暴雨梨花针,把他这个气鼓鼓的皮球射得四面漏风,扁成了软乎乎的一团。别说反驳了,梁锐希都快被他说笑了。
“我感觉到了,你确实很霸道……”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他又瞥了周琰一眼,觉得既新奇又好笑。
接下来好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内僵持的气氛里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暧昧,直到梁锐希缓和语气说:“那我小姨的事你们现在是打算怎么解决?进行到哪一步了?”
周琰松了点油门,接着道:“那个男人目前已经没有再继续骚扰你小姨了,估计是觉得她们早晚会回去,但你小姨来了海城后,已经有了留在这里的打算。”
“嗯……”这个梁锐希已经知道了,他为备考有两周没去酒吧,也没见他小姨了,但平时会通过电话联络。
自上回分开不久后,白芸就从蒋晟住处搬了出来,自己租了个性价比不错的小房子,还应聘了附近几家正规美容院的试用岗位。按豆豆的年纪,原本九月该上幼儿园了,但外地户籍的孩童想入读本地园需要家长一方持有一年以上的居住证,所以豆豆暂时只能让自己人带着。
白芸见蒋晟和小丫头处得不错,便与他商量,让他帮忙在白天照看一下豆豆,傍晚她下班回来再接手。而这样的委托对蒋晟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的表现机会,也将此事看做是白芸对他的考验,不敢有丝毫怠慢。
梁锐希这一阵无心出力,只能从租房上给予一部分帮助,白芸起初还不肯要,说自己有存款,是梁锐希强塞她才愿意收下。其实,能让白芸做出这些改变,想来周琰也一定跟她科普过留在海城的可行性,否则白芸绝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鼓起勇气。
“但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周琰下了高架,打了转向灯往酒吧的方向拐去,“想要让你小姨今后都高枕无忧,还是得解决制造问题的那个人。”
正说着,只见街边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一大一小,正是蒋晟和豆豆。
梁锐希忙摇下车窗唤了一声:“狗肾!”
蒋晟闻声抬头,又一脸欣喜地将豆豆抱至后颈:“看,谁来了?”
“哥哥!”豆豆被蒋晟驮在背上挥舞小手。
周琰在路边停下车,让他们上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