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亦小幅度挣了下,听到靳原用气音说“配合我”,认命地放弃抵抗。
双方各执一词,场面陷入僵局。
刘老师转向黄毛哥,严谨地对证据,“这位是俱乐部老板?为了证明我学生的言论属实,请提供一下近期安全设备的检查资料和监控。”
黄毛哥哑口无言。
俱乐部一群朋友合伙开的,他管的事少,只知道安全设备自开店后未检查过,监控出问题也没维修。
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黄毛哥烦躁地在心里骂,草他妈的。
半晌没吭声。
事实昭然若揭,刘老师有了数,眼神扫到旁边。
江舒亦靠在靳原肩上,垂眸,看不清脸上表情,小声说着什么,脊背轻微抖动。靳原哄孩子般轻拍他背,低声安抚道,“没事。”
似乎真吓坏了。
留学生是最难处理的一个群体,学校政策历来极尽包容。交换生更为特殊,涉及两国两校,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事。
何况孰是孰非泾渭分明,刘老师站在顾客和教职人员的立场,软硬兼施让黄毛哥他们道歉。
金发蓝眼女在旁边看着,李元炘臊得慌。黄毛哥不耐地争执,“我说没有就没有,我爸……”
担心再次被靳原打脸,改口道,“道什么歉,我也是A大学生。”
“就算你们都是A大学生,辱骂威胁不算,还栽赃嫁祸,道歉是最基本的处理……”
前台接待处种了高大的散尾葵盆栽,裂叶似羽毛,养得郁郁葱葱。江舒亦立在散尾葵下,脸压着靳原宽厚的肩。
并非刘老师所想的安抚与被安抚,两人在小声争执。
江舒亦用手肘撞靳原,压低声音,“你嘴离我远点。”
一股小笼包味,难闻。
靳原偏头,故意朝他脸上哈气。江舒亦脊背抗拒地往后,看着像在抖动。
“别乱动,要穿帮了,”靳原假意拍他背,笑着轻哄,“没事。”
哄小姑娘般做作得要命,江舒亦耐心告罄,勾起指节怼他腰。靳原“嘶”了声,凑他耳边,“你噶我腰子啊。”
争执间腿碰到散尾葵根部,叶片摩擦得哗哗作响。刘老师扭头看过来,目光略带狐疑。
靳原笑着解释,“老师,我们在讨论刚才的事。”
随后望向黄毛哥和李元炘,一本正经道,“他脾气好,说这次就算了。”
刘老师松了口气。
费尽口舌也没能劝服过错方道歉,这边愿意退让再好不过,贴心地嘱咐他俩,“好了,你们进去玩吧,注意安全。”
对剩下两人顷刻间转变态度,冷冷地看了眼,转身离去。
黄毛哥脏话骂到疲倦。李元炘最担心在金发蓝眼女面前丢份儿,怕什么来什么,把愤懑压到心底,强撑着脸面带她进主场。
俱乐部分为数个区域,这层主要有吧台、射箭区和室内靶场。空间利用到最大,区域和区域之间,设计成了主题休息室。
参加活动的数十个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笑闹声嘈杂。江舒亦避开人群,在吧台找了个较偏僻的位置,“要杯冰水,谢谢。”
靳原支着下巴看他。
和聪明人搭伙就是省事。观察力顶尖,连小破角落里的安全通道堵塞都能察觉,上来英文开场表明身份,真真假假混着讲。
不过他怎么知道黄毛是老板。
靳原问起来,江舒亦便回,“猜的。”
能说出“监控有问题,保安都是他的人,打残了找替罪羊”这种话,结合李元炘和员工们的反应,答案显而易见。
冰水送到,磨砂玻璃的杯壁上沁着水珠,江舒亦慢条斯理抿了口,打量靳原片刻,“你怎么走到哪儿都有死对头。”
他还以为目标是自己。
“我是党员,一切迫害无产者的官僚资产阶级和社会势力都是我的敌人,使命如此。”靳原看着冰水,无奈地摇头,“我说江舒亦,你个小资产阶级分子,两块的矿泉水不喝非喝十块的冰水。”
半杯水半杯冰,现下只余冰块。
“那你吃了小资产阶级分子买的小笼包和豆浆,说明党性不强。”江舒亦慢晃磨砂杯,接他的茬,“无产阶级的叛徒。”
“行吧我还给你,”靳原探身过去,又要朝他哈气。
江舒亦忍很久了,扣住靳原后颈,冷不丁倒他一嘴冰块,“漱漱口。”
靳原嘎嘣咬碎,直打哆嗦,冻牙。
坐久了无聊,外边正热闹,交了钱,来都来了,干看着太亏。
两人去了射箭区。国际标准室内专业箭道的规格,深灰色调,服务员在控制台敬业地观察现场状况。
江舒亦没玩过,靳原从背后拢着他,帮戴护臂和护指,嘱咐道:“腿打开,和肩同宽,再瞄准拉弦。”
为报冰块之仇,靳原特意挑了磅数最大的竞技反曲弓,压在仓库少有人用。
弓弦后凸的速度越来越慢,靳原拍江舒亦肩膀,压着笑意,“你使点劲儿啊。”
“使了。”江舒亦倍感吃力,手臂紧绷得似要炸开。
靳原每天做力量训练,时常加码,该有的肌肉一块不缺,斗殴一个顶仨,轻而易举地拉开,对江舒亦叹气,“不行就去后面。”
江舒亦扭头看,后面贴着小猪佩奇的卡通图画,卡哇伊的彩色霓虹灯闪闪发亮,“儿童区”赫然显示其上。
又好气又好笑。
周遭的人玩得不亦乐乎,箭矢嗖嗖穿空而过,钉在靶子上,就没见谁拉弓费劲。
江舒亦狐疑地看靳原,“你刚才从哪拿的弓?”
“这是弓的问题吗?你平时吃饭能不能多吃点,一口两口喂鸟呢,”靳原笑了声,“说错了,鸟不挑食。”
“谁能吃得比你多,”江舒亦让人换了把新的,靳原凑近观望,江舒亦单手握弓箭,推开他脸,淡淡道,“三碗四碗喂猪呢。”
到底没接触过,江舒亦总脱靶,练了会儿才逐渐上手。射箭区宽敞,两人一组轮着玩。李元炘和他隔了个位置,在通电话。
他也住教师公寓,大门锁芯质量差,屡次卡钥匙,便找了人换新锁。维修人员此时在门口等,李元炘说抱歉有事在忙,跟他们约下次。
陪金发蓝眼女射箭时,瞄了眼江舒亦。
原本就对他心怀不满,经过方才那一遭,更是怨怼。见到他生疏的拉弓动作,终于找回了点自信,积攒的愤懑有所抒解。
不屑地暗骂,菜狗。
在射箭的分组比赛中,故意晃到江舒亦面前。他学业一塌糊涂,吃喝玩乐倒在行,想借此羞辱江舒亦,刚摆好姿势,发现人不见了。
玩了会儿弓箭,江舒亦和靳原转战射击区。
射击区用的小口径仿真手枪,枪械种类少,主要仿的是意大利的贝雷塔和奥地利的格洛克。
子弹小到离谱,由软铅和塑料制成,击靶后严重变形,不易跳弹伤人。
这里也有分组比赛,四人一组,搞气氛闹着玩的。
密集的“砰砰”声中,江舒亦握着仿真的贝雷塔M9,掂了掂重量,太轻。真正的军用手枪较重,弹容量大射速高,子弹也是实弹。
他是伦敦一家野外实弹靶场的高级会员,早期爱用这款贝雷塔,之后倾向于选威力大的步枪。
扫射时,巨大的后坐力能瞬间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江舒亦有些怀念,摩挲枪管。
他手指骨节明晰,有着读书人落落大方的贵气疏朗。靳原一看,觉得和枪实在不搭,“没玩过吧?我教你。”
“教我?”江舒亦握住枪托,笑得不明显,“你玩了多久?”
男人骨子里对枪械毫无抵抗力,靳原手上的薄茧就是玩出来的,正要应,被个扎丸子头的混血女生打断。
眼睛大而黑,明亮有神,穿着袭鹅黄色的荷叶边连衣裙,邻家女孩般清纯可爱,交握双手,有点紧张羞涩,对他俩讲:“你们好。”
中文流利,问能不能四人组队参加射击赛。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