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原在喝豆浆,“远吗?不远啊,椅子买了不就是用来坐的。”
出门上课,路上人潮拥挤,靳原把江舒亦护在里侧,以往搂着腰,现在虚虚拢着,像烫手似的。
江舒亦瞥见他佝偻着的胳膊,觉得好笑,假装没看见,“晚上你们那节选修课,柳导让我去上。”
江舒亦换了新导师,是个古典优雅的中年女性。常年盘发髻带簪子,性格温婉,除了研究生也在教本科。
靳原开学时让江舒亦抢影视鉴赏的选修课,自己也抢了门同类型的经典电影解读,主讲人恰巧是她。
课程松散,每次课放一部电影,期末结课写篇影评交差,江舒亦在当助教,有时会替她上课。
“按教学安排,晚上的影片是《霸王别姬》。”
两旁行人川流不息,靳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没看过,怎么了?”
他抢纯粹因为上课轻松,放的那些电影,爱看的寥寥无几,除了几部战争片和剧情犯罪片。
“里面出现了主角性别意识的错位,”江舒亦说,“你的观念和审美应该接受不了,可以逃课。”
靳原正思考“性别意识的错位”什么意思?就听到江舒亦狙他的观念和审美。
很不爽,当晚认认真真从头看到尾。滢桦争里
选修课在大阶梯教室,人头攒动却安静,只有从墙角音响里传出的对白。
进度条一点一点走到底,影片结束后有讲解情节。电影江舒亦看过很多遍,功课做得足,点到为止地讲时间跨度上的史诗感、时代给人留下的惨痛烙印、建构故事的手法、蝶衣和菊仙的镜像关系……
靳原左耳进右耳出,在众多内容中捕捉到同性题材的叙述。比如断六指男性阉割的象征,用烟袋杆暴力捅嘴,捅到鲜血淋漓,性别认知转变的完成。
注意力慢慢集中,他撑着脸看讲台上的江舒亦,讲性的时候,冷冷淡淡一本正经,丝毫不狎昵。
昨晚倚着墙说“教我”,表情一贯的丧气慵懒,眼神就很……很勾人。
靳原想,怎么有人能把两副面孔应用得如此娴熟。
下课音乐响起,江舒亦关了多媒体,等靳原一起回公寓。靳原穿梭在往外涌的人群中,和他碰面后,为自己辩解,“我审美在线,电影很不错。”
“你看完了?”江舒亦说,“你这么排斥同性群体,我以为你会觉得主角不正常。”
合着在含沙射影,靳原若有所思地接茬,“那你用激将法让我去看,是想向我宣扬同性?”
电影按课程安排走,他初衷在于让沉迷科研的靳原多接触相关讯息。
“同性不值得宣扬,但有存在的权利,”江舒亦顺着话题讲,“形成原因有天生,也有后天导致,基本属于不可抗力因素。我只是希望你下次遇到类似话题时,别再出言攻击。”
看着靳原,补充了句,“既伤人又冒犯。”
靳原回忆自己当时的行为,替换了一下,如果别人骂江舒亦不正常……火气顿时燃起来了。
他理科思维,文学细胞虽惨淡,仔细看了电影,又听了分析,能理解主角性别认知错误的原因。
有论据支撑的论点更具说服力,靳原信了江舒亦说的不可抗力因素,对整个同性群体颇为同情。
点头,“知道,我会尊重。”
见江舒亦眼里带笑,靳原立刻改口,“我尊重但不融入。”
走到公寓才反应过来,江舒亦在温水煮青蛙。先让他消除敌意,再一步一步模糊边界,把他拉下马。
返身将人抵在玄关处,低头道:“可以啊江舒亦,手段这么多呢,你的暗恋好野,看着像狩猎。”
“没有。”
“在我面前装什么?你就想温水煮青蛙。”
“你很了解我。”江舒亦卡住靳原下颌,指腹轻拍,笑着说,“但你共情了故事,不是吗?”
“你也很了解我啊,”靳原手撑着墙,“那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更野,只做掌控者不做猎物。”
江舒亦轻笑出声,不置可否。
晚点洗了个澡,结束各科的课时任务后,江舒亦在床上支了个小书桌,用枕头垫着腰,一切准备就绪,打开文档写作。
创作欲枯竭,写不出来,他翻找尘封已久的文件夹找灵感。里面藏着各类的情 色电影和小说,他审美偏含蓄,缺少疯狂劲辣的素材,该找新的了。
勉强写了个开头,索然无味,屈指敲墙壁。
墙壁薄隔音差,俩卧室的壁灯相互连接,底下一敲,对面听得清清楚楚,以往靳原最爱烦他。
叩一声,问江舒亦你睡了没。
两声,说江舒亦我知道你没睡,走去吃夜宵。
三声,江舒亦晚安。
江舒亦对着壁灯喊,“靳原。”
靳原坐在床头,往墙上扫了眼,没应。手机嗡地振动,打开一看。
Aysen:【睡不着,走去体育馆。】
上回把江舒亦摁在池边怼着闻的场景浮现在靳原脑海。孤男寡男,夜半三更浑身湿透,江舒亦想干什么?
又要搞什么花招?
靳原拒绝上钩,迟迟不回复,过了会儿,跳出几条语音消息。
Aysen:“靳原,你睡了吗?”
“靳原。”
……
然后是英文,“睡不着,带我去玩”。
英文靳原听了好几遍,将睡未睡之际,江舒亦声音略微沙哑,明明和往常一样的语气,靳原越听越觉得像在撒娇。
犹如被羽毛抚过心尖,有些痒,还有些莫名其妙的颤。
掀被下床,敲江舒亦的门,“走了。”
江舒亦闻声出现,穿了舒适的休闲装,姿态轻松,含笑看着靳原,“走吧。”
靳原登时后悔,按他换衣服的速度,怕是在发第一条消息时就料到自己会妥协。
刚放话不做猎物就被打脸,靳原忍不了,反将一军,带他去了附近的商场。
十点出头人还很多,熙熙攘攘,他推着购物车经过货架,对江舒亦说:“别去无人区乱跑,超市热热闹闹的多好。”
扭头朝儿童乐园看,笑得很混,“想玩哪个项目,尽管玩。”
谁大晚上的想来超市,江舒亦笑不出来,看着靳原利索的寸头,在心里吐槽,这混蛋又直又拧巴,有点难搞。
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在乐园里疯狂奔跑嬉闹,偶尔尖叫几声,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冲出乐园四处乱窜,抓着小铲车,“扑通”撞江舒亦腿上。
眨巴眼睛看了看他,喊得中气十足,“哥哥对不起!”
手脚并用爬起来,兴冲冲继续跑。
江舒亦望着裤子上的鼻涕泡,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拿湿巾擦了又擦,随后绕开儿童乐园。
“讨厌小孩啊?”靳原悠哉悠哉看戏。
江舒亦淡淡道:“一般。”
孩子可爱的时候挺可爱,闹腾起来遭不住。他好几次在飞机上被吵到差点崩溃,习惯敬而远之。
靳原低头看他,笑着说:“我很喜欢小孩,打算以后生他十个八个。”
卯着劲唱反调,江舒亦差点被气笑,也跟他犟。
靳原往购物车扔螺蛳粉,他放回货架,“太臭了,别在公寓吃,我接受不了。”
靳原拿啤酒,他制止,“影响冰箱里酒的格调。”
靳原选人字拖,他挑剔,“拉低我拖鞋的颜值。”
……
靳原似笑非笑,也没说什么,江舒亦不让买他就不买。
等江舒亦在家具卖场停下,询问加湿器的型号时,他拦住,“别问,我怕得风湿。”
江舒亦看洗衣凝珠,他皱眉,“花里胡哨我怕中毒。”
江舒亦挑鲜奶,他瞎诌,“我过敏。”
“我怎么不知道你奶制品过敏。”
“我今天基因突变。”
……
走到最远的生鲜区,购物车空空如也。靳原说:“来超市得买点东西,你看这小白菜多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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