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楠不禁笑出声,躬身凑到外婆耳边解释道:“外婆,小昀不是姑娘,是男的。”
外婆愣了愣,而后敛起笑意,神色略显不虞道:“哦,就是那个叫郑书昀的坏小子吧?”
裴楠眉心一跳。
顾南枝不赞成道:“妈,您别这样乱说人家,小昀跟咱们楠楠关系可好了。”
“哦?是吗?”外婆一脸不信地看向裴楠,“记得你好小的时候,有次哭着跟外婆说,最讨厌郑书昀了,怎么长大还变成好朋友啦?”
裴楠闻言一阵尴尬,扶着额,心说自己以前到底跟多少人讲过郑书昀的坏话。
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开,却一不小心绕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上。
外公喝了口茶,道:“正好,前些天你陈爷爷说他的小孙女二十多了还没谈男朋友,最近那姑娘也回桉市了,明天空了你俩见个面。”
裴楠笑容一僵,猛地站直身体,脱口道:“不见。”
外公蹙起眉,似是对裴楠斩钉截铁的拒绝有些不悦。
“我的意思是……”裴楠略微拖长语调,看了眼爸妈,小声道,“我已经有对象了。”
在旁玩耍的双胞胎纷纷抬头,异口同声问:“我们要有小舅妈了吗?”
裴楠不禁面上一热,揉着两个粉团子的小脸蛋道:“你们人不大,懂的倒挺多啊!”
外婆欣慰地笑道:“瞧这孩子,有对象是好事啊,怎么还像干了坏事一样。”
裴楠听罢,愈发心虚了起来。
其实也不能怪两个老人着急,如今他们的重孙都能满地跑了,孙子辈里就剩下裴楠还“单着”。
但裴楠理解归理解,却囿于无法透露郑书昀的身份,只得找个机会暂且脱身,去门口的小院里点了根烟。
吹了会儿冰凉萧瑟的秋风,他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却发现郑书昀最后一条消息仍旧停留在昨晚的“晚安”上,至今都没有进一步动静,就连一小时前他发过去的照片也没回复。
裴楠想了想,还是给郑书昀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然而,对面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接。
半分钟后,他的手机跳出来电提示,是郑书昀。
故意等了十几秒才接通,裴楠靠在墙边叼着烟,含糊道:“郑大律师,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要去参加我外公给我安排的相亲了。”
对面淡声道:“你不会去的。”
裴楠本以为郑书昀会像之前那样轻易吃醋,然后说一些凶巴巴的话,谁知对方却并未放在心上,他不禁一时语塞,有点摸不透郑书昀吃醋的点究竟在哪。
他取下嘴里的烟摁灭,有些闷闷地问:“你在忙吗?连我给你发的消息都不回。”
郑书昀道:“刚才是有点忙。”
说完,电话里出现短暂的停顿,裴楠猜测对方应该是去看消息了,等了几秒后,便听郑书昀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觉得中间的小朋友最可爱。”
裴楠稍加回忆了一下中间是他哪个外甥,随即想起那张照片是他左右手搂着两个小家伙拍的。
毫无防备地被取悦到了,裴楠对着深灰的墙角摸了摸鼻子,盖不住唇边勾起的弧度,心说算了,不怪郑书昀突然失踪了。
他将手机贴紧耳朵,仿佛这样就能让对方的呼吸声近一点,他低声道:“其实我今天也挺忙的,忙着准备家宴,还要带小孩儿,我几个表哥表姐都把孩子带回来了,家里就像个游乐园一样,你也在忙过节的事吗?”
对面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裴楠问:“那你吃月饼了吗?”
郑书昀顿了顿:“吃了。”
裴楠问:“什么馅儿的。”
郑书昀问:“你吃的什么馅?”
裴楠道:“蛋黄麻薯。”
郑书昀道:“我和你吃的一样。”
裴楠狐疑道:“你怎么可能吃这么甜的月饼?”
郑书昀笑了两声,并未作答。
相较于裴楠这边一大家子团聚的热闹,郑书昀那边简直安静得过头,不过这在裴楠看来倒也正常,毕竟在他印象中,郑书昀的家人都比较喜欢安静。
裴楠事无巨细地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说给郑书昀听,对方认真倾听,适时给予回应,却并未提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一晃便过了半小时之久,久到顾南枝亲自出门喊他进屋,他朝他妈招招手,欲要跟郑书昀说“再聊”的时候,电话里突然响起一声男人的暴呵,随后隐约传来男女的争吵。
裴楠一愣,问:“你不是在家过节吗?”
他听见郑书昀“嗯”了一声,随即电话里传来门吱呀的响动,郑书昀似是要关门,却没拦住门外突如其来的瓷器摔碎的巨响。
郑书昀沉默片刻,道:“小楠,我过一个小时再打给你。”
裴楠连忙问:“等等郑书昀,你那边怎么了啊?”
回应他的确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回到室内,裴楠无心再去带几个外甥侄子做游戏,耐着性子等了一小时,却没有等来郑书昀的电话。
家宴席间,裴楠在桌子底下偷偷给郑书昀发消息、拨电话,直到用餐结束,一家人团坐在客厅准备看中秋晚会,对面依旧没有回音。
最后一通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对面已经提示关机。
内心的不安如同膨胀的气球,在这一刻到了爆炸的阈值,裴楠将裴诚勉拉到一边,低声道:“爸,家里的车借我用一下,我要回趟江市。”
第49章 “在家等我。”
客厅小孩多,伴着电视里的晚会开场舞跑跑跳跳,裴诚勉酒喝多了,在这嘈杂的热闹中没反应过来儿子所言,半晌才惊道:“这么晚了,你回江市做什么?”
他没收住声音,引得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亲戚纷纷停下聊天,看了过来。
“小楠这就要走了吗?”裴楠的二姨诧异地出声询问,而后关怀道,“大过节的,不会是赶着回去工作吧?”
裴楠顿了顿,本可以顺着对方的话就这样糊弄过去,却他却深吸一口气,如实道:“不是工作,是回去找个人,我联系不到他了。”
表哥哄着两岁大的女儿,不以为意道:“说不定人家也在过节,合家团聚,没空同你联络。”
裴楠当然也设想过这个原因,可每每回忆起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些突兀的异响,他还是忍不住往未知的方面思考,越想越心焦。
他摇头道:“郑书昀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事。”
情急之下,他说出了郑书昀的名字。
外公用拐杖敲了两下地板,略微沉下脸色:“一个外人而已,能比自家人还重要?再说他作为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丢不了的。”
裴楠的外公做了大半辈子处级干部,哪怕如今须发皆白,也盖不住与生俱来的领导权威,在培养儿孙方面亦是相当严厉,十分注重传统的礼仪孝道。
裴楠从小就有点怵他外公。
他看得出,早在他席间心不在焉地向他老人家祝寿的时候,外公就有点不高兴了。
可他无法回答外公这个略显尖锐的问题,也深知自己的确未能尽到做外孙的孝心,便有些歉疚地错开外公审视的目光,看向客厅那一大家子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的亲戚,视线扫过他们眼里不解的目光,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走的。
这时,正一言不发替外婆剥橘子的顾南枝擦了擦手站起身,走到裴诚勉身边,从他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放在裴楠手上,神色如常地发话:“儿子,去把随身物品收拾好,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给爸妈打电话。”
裴楠愣了愣,低头看向他妈,不期然触到对方温柔的眼底暗含的支持与鼓励,原本不安的心忽然镇定了几分。
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他妈并非是像以前那样因为疼爱郑书昀,才纵容他这个不合时宜也不尽人意的决定,而是单纯为了他。
继而,他无端想起郑书昀那天对他说的,他妈最爱的人永远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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