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郑书昀“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急于拿出证据说服他,只淡淡道:“正常,你的记性一向不怎么好。”
*
到家之后,裴楠泡了个热水浴缓解寒意,爬上床睡了个短暂的午觉。
梦里,郑书昀终于从国外回来了,周身带着屋外的寒意,抱着他说想他。
醒来后,他有点恍惚,四下寻觅郑书昀的身影,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而郑书昀刚在异国他乡跟他通完电话。
他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怅然,翻身下床,路过书柜时,看到里面放着的一张穿着学士服的单人照,这是他唯一见过的郑书昀的生活照。
他站在书柜前良久,鬼使神差打开柜门,将照片拿出来,忽然发现在郑书昀背后的树下,有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
随即,他想起郑书昀毕业那天,他曾陪着刘珩到对面的政法大学给刘珩现在的未婚妻告白。
裴楠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这个不小心入镜的人的确就是他。
尽管他惊讶于这样的巧合,也不清楚郑书昀将这张照片摆出来意欲何为,但仍难掩唇边翘起的弧度,心里却偏要不以为然地想:难不成对方说的“合影”,就是它?
倘若按照这个标准,那小学和中学的集体毕业照也算了。
裴楠心说郑书昀犯规,神情愉悦地轻挑眉梢,毫无防备地抬起眼,忽然愣住了。
在他正前方的卧室门边,站着一道手拉行李箱的身影,额前的发梢被风吹得凌乱,黑色大衣肩头满是未化净的雪粒子,正是他日思夜想一个多月的男人。
眼前的场景同刚才的梦境不谋而合。
裴楠拿相框的手一抖,一张夹在相框内部的照片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缝隙中飘落。
裴楠条件反射低下头,视线落在地面泛黄的旧照片上。
画面里,年仅五六岁的他举着镜头,站在一树繁花下踮起脚,亲向另一个小男孩的颊边,被偷袭的男孩僵住了身体,一张清冷的小脸上浮现出些许错愕。
和门口的男人表情如出一辙。
第56章 “需要哥哥亲自检查。”
一个多月未见,郑书昀瘦了,面部刀刻般的骨相显得更加立体,配上那一身凛冽的风雪,有种森冷的俊美。
裴楠像是在确认什么般,立在原地没动,直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郑书昀已经大步走到他跟前。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如同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回来了,就像现在这样突然出现在家里。”
郑书昀道:“到底是不是梦,你掐我一下就知道了。”
裴楠闻言,抬起手捏了一下郑书昀英俊的脸。
郑书昀“嘶”了一声,说了句“好疼”,语气略带罕见的控诉,让裴楠心脏瞬间揪起,全然忽视了其中夹杂的笑意。
裴楠尚在恍惚之中,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用了多大的手劲,有些无措地凑过去给对方吹气解痛,却如同自投罗网般,毫无防备地被面前的男人借势纳入怀中。
按在他后背的手掌力道极大,像是要弥补什么一般,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由于抱得太急,郑书昀弓身前倾,高大的身躯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身下,从室外带进屋里的冷意透过单薄的衣衫钻进他的四肢百骸,竟有种奇异的滚烫。
后腰抵在一条结实的手臂上,他承受着对方囚笼般的压迫,保持着略微后仰的姿势,轻声问:“今天回国,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郑书昀道:“害怕像前几次那样,又让你失望。”
裴楠微微怔住,而后将脸慢慢贴向郑书昀落满雪痕的肩头,不知不觉间,另一种温热的液体顺着面颊,将雪融后那点冰凉的濡湿覆盖。
仿佛空缺的灵魂忽然被对方填满,短暂的相拥过后,两人不管不顾亲在了一起,吻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
一场久别重逢的亲吻结束后,裴楠胸膛明显起伏地靠在郑书昀怀中,手里拿着那张旧照片,有些想不通道:“我们以前就见过吗?”
“嗯,初遇是在街心花园的长椅。”郑书昀握住裴楠拿照片的手,拇指摩挲着上面的小裴楠,一贯清冷声线被温柔包裹,“你从我身边路过,以为我在哭,非要唱歌给我听,唱的是一首关于春天的歌。”
郑书昀给的提示已经足够详细,但裴楠无论怎样努力地回想,脑海里关于五岁的往事也依旧如同白纸一张。
就好像遗失了一幅珍贵的名画,倾尽全力也找不回来。
裴楠眨眨眼问:“所以你上次说的,那个要和你做朋友的小竹马,就是我吗?”
郑书昀闻言,轻笑了一声。
裴楠心中的震撼仍未平息,不明所以道:“你笑什么?”
“小竹马,我喜欢这个称呼。”郑书昀语气略带回味,说罢搂紧裴楠的腰。
怀里的漂亮青年就在几分钟前刚情难自禁地掉完眼泪,眼尾和鼻尖都还红红的,此刻露出惊讶和茫然交织的神情,难免让郑书昀心尖微动。
郑书昀略微垂首,亲了亲他微张的唇,解释道:“至于这张照片,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时拍的。”
“第三次?”裴楠不解,“我们原来不止见过一次啊。”
郑书昀点了下头:“嗯,那天你察觉到我心情不好,告诉我只要亲一下就不会难过了。”
裴楠闻言,一时语塞。
以他成年人的视角来看,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忽悠,关键是郑书昀智商这么高的人,居然信了,甚至毫无反抗地让他亲到。
他瞪着照片,难以置信道:“萍水相逢而已,我怎么随便非礼人啊……”
还举着对方的手机,嚣张地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罪证。
看着裴楠痛心疾首的表情,郑书昀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所以早在二十年前,你就该对我负责了”
裴楠垂下头,看着照片上郑书昀稚嫩纯真的小脸,突然有种罪孽深重的感觉,就好像把鱼勾上岸后,撂下鱼竿走人的垂钓者,极其不负责任。
再一次试图搜寻回忆,裴楠目光一寸寸划过这方小小的照片,最终落在他搂住郑书昀肩膀的左手手腕,那里贴着一块纱布,位置和他腕边那个硬笔大小的伤疤恰好重合。
裴楠指着自己的手道:“我这里的伤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郑书昀目光缓缓落到裴楠腕际,半晌才道:“为了保护我,你和人打了一架。”
他说得简略,但裴楠却完全懂了,难怪自己当初说不记得伤疤来历的时候,郑书昀的表情会变得那样黯淡。
裴楠叹了口气,不由得又在心里反思了一遍自己的“负心汉”行径。
遗失了如此重要的记忆,裴楠头一次对自己没心没肺的性格感到不满,稍显感慨道:“原来我这么小就会英雄救美了。”
郑书昀唇边勾起一丝弧度,似是认同了裴楠所言。
那天,乔唯摔坏了他拼好的飞机模型,裴楠得知后,提着小拳头扑上去和对方干了一架,而后像个打败恶龙救出公主的勇者一样,风轻云淡地从小背包里翻出药水和纱布,给自己擦伤的手腕上药止血,两条秀气的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却还对着他傻笑,没喊一句疼。
道别的时候,裴楠说以后还要保护他,之后的几天,裴楠每天都会偷偷跑去两人初遇的地方和他见面。
再后来,他就被迫出国了。
等他终于离开A国,回到江市,和裴楠不期然重逢,他的小朋友却早已经彻底把他忘了,哪怕如今看见照片,也还是想不起来。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遗憾,去日不可追,唯有今朝才是上天赐予他最珍贵的宝藏。
感觉环在腰间的手臂再度收紧了几分力道,裴楠忽然想起什么,敛起眉眼问:“等等郑书昀,那个欺负你的人,是不是乔唯?”
几个小时前,乔琳在与裴楠谈话的过程中,曾粗略提到了她与前夫出国打拼后,郑书昀独自留在外公那里寄人篱下的生活。
当时乔唯也住在乔家老宅,是乔仁和最疼爱的孙子,而郑书昀作为他叛逆的女儿和他不认可的女婿生下的孩子,几乎没有得到过半分关爱,还时常遭到表兄的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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