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路老师!”
“不过他醒了以后得写一份检讨单独交给我,落下的课自己找时间补上。”
“小路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十分钟后,易匀星去别墅跟欧阳杨碰面说了小路老师的计划,然后两人关了门留下呼呼大睡的尹绍,带着早餐回到了练习室大楼。
这边小路老师大概也跟柯老师打过招呼了,他和欧阳杨走到《Dawn》的练习室外,柯书雪朝他挥挥手。
“你去找路老师上课吧,期待明天看到你个人part的进步!”
易匀星在《Dawn》舞台的角色是一位教皇。
教皇野心勃勃、阴沉冷酷、善于伪装,连帝国的王室都不过是他控制的教会的傀儡。
但是他喜欢上了一个每日都来教堂朝圣的盲眼姑娘。
这位姑娘知道他是教皇,却并不像普通的帝国百姓那样将他奉为神明,也不像王室贵族视他为披着人皮的恶魔。
她只把他当做一个被禁锢在殿堂里,不得自由,却依然每日为帝国百姓祈福的好人。
一场教会与王室的冲突在帝都爆发,教会的兵马成功剿灭了叛乱后,教皇的权势更盛,扶持的新王对他言听计从,再没有人敢反抗他的统治。
可是那位日日来教堂的盲眼姑娘却一连几天都没有再露面。
教皇派手下的人前去寻找,自己也便装亲自前往姑娘的住处,却只听说对方因为眼盲,正撞上打仗的士兵,死在了帝都兵荒马乱的那夜,连尸首都不知道葬在何处。
自那以后,教皇变得更加喜怒无常。
他命人更换了教堂里的神像,神像平日里戴着面纱,并不以真面目展示给民众,连负责雕刻神像的匠人也被他秘密处死。
只有教皇自己知道,午夜教堂的钟声响起,他独自站在神像面前,掀开上面笼罩的面纱,神像的面容是那位盲眼姑娘的脸。
这段编舞的灵感故事是路景策讲给他听的。
《Dawn》每个角色的背景故事都很丰满,节目组的确是费了很大的心血请专业老师替他们设计舞台。
只是……
易匀星单独给小路老师跳了一遍他的个人part。
青年的动作无可挑剔,完整度和细节都处理得很好,美声部分嗓音清澈,听不出是边唱边跳的,气息很稳。
伴奏收尾。
坐在椅子上望着他看的小路老师站起身。
“学长这个舞……”
易匀星跳完一遍略有些喘,捞起一旁的矿泉水喝了几口,叹气道。
“我知道我这个舞全是技巧,没有一点感情……教皇和盲眼姑娘的故事很感人,但是我总觉得离我太远了,我代入不进去。”
他停顿片刻,试探着。
“要不小路老师给我示范一遍?”
路景策没有应下,只是缓步朝着他走过来,练习室里的灯光很亮,将对方深邃眉骨下的阴影投射得无所遁形。
“有纸巾吗?”
易匀星怔愣一下,盯着对方在自己身前站定。
“有的。”
他从衣袋里拿了一包擦汗用的纸巾递过去,对方把几张餐巾纸拼接在一起,折成一段约三指宽的长条后蒙在了眼睛上。
“现在开始我是故事里的盲眼……”
“姑娘?”
小路老师薄唇微勾,嗓音很低。
“盲眼帅哥吧……学长难道忍心让我去T国做个变性手术?”
易匀星忍不住轻笑起来。
“好,盲眼帅哥,然后呢,我要怎么做?”
“学长想一想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很令你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啊……”
青年的眸光空了一瞬,旋即意识到路景策现在眼睛上蒙了纸巾,根本不会发现自己在看他。
于是浅灰色的眼瞳视线悄悄聚焦,定格在了对方的脸上。
蒙眼的纸巾遮掩住了全部的眉宇,冰冷的锐利被无形冲淡。
路景策的唇色很浅,似乎也没有化妆上口红,只是跟他独处的时候,唇角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像一头在他面前温驯下来的狼。
易匀星放肆地一寸寸看过对方的脸,心间悄然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倏然意识到——
或许那位故事里的教皇,手里拿着神圣的经文,抬眸望向底下朝圣的群众,在人群里捕捉到那位盲眼姑娘时,他也是这样。
对方看不到他,所以才可以肆意地多暴露出心底小心隐藏压抑的情绪。
然后在回神时猛地惊觉。
原来只是这样在同一个地方,咫尺距离,能看到喜欢的人就已经是一件很令人欢喜的事情了。
“……路景策。”他小声唤了一句,“我——”
路景策淡淡打断了他的话。
“学长还记得‘THRONE’解散的时候,我和天奕影视签好了合同,下午的航班,你早上去找主治医师,坚持要离开医院一会儿去机场送我。”
回忆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伸出了藤蔓蔓延出来。
当时去找主治医师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个下午是一个很寻常的午后,阳光薄薄淡淡的,没有电视剧里的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天奕影视给路景策配了新的经纪人和助理,所以他也是这样不便和对方坐在同一辆车上。
于是他的经纪人开着车跟在路景策的后边,一路尾随去了机场。
从医院到机场的路总共过了两座桥,一段高架和一个隧洞。
他在车里频频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上面路景策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不大看得进去,也就没有点开来。
“THRONE”解散的消息还没有官宣,路景策这次行程也没有任何粉丝知道。
多亏了这个,他才可以不用避开粉丝人群,戴着口罩在机场外的停车场上摇下半扇窗户,目送着路景策下车走进机场候机处。
对方知道他来送他了。
好几次回头望他,有一段路甚至向他走过来,但是他怕他们两个再说些什么会耽误对方的航班,就用手势示意对方不用过来了。
路景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他静默地坐在车里。
驾驶座上的经纪人似乎一直在跟他说些什么。
“易匀星,我们该回去了,路景策已经走了。”
“易匀星?”
“你在这儿看着也没有用,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直等到航班起飞的时间,听到飞机那阵轰响,目光空洞的青年才猛地坐直了身子,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窒息感淹没了他。
好像被人摁进了水里,口鼻都进不了空气,挣脱不掉,又毫无办法。
情感和理智拉锯,情感压倒一切的瞬间,他有想过。
或许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和路景策见面了。
青年的眼尾泛上了淡淡的绯色,浅色的眼眸浸润过水汽,像是江南朦胧的烟雨。
易匀星平时不会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但现在这个舞台需要他有类似的事情可以共情。
路景策似乎向他靠近了半步,微低下头,张口说话时温热的带着薄荷漱口水味道的吐息轻轻洒在他的鼻尖。
低沉的嗓音宛如诱哄。
“学长那时在想什么,有想过和我一起走吗?”
易匀星放任自己顺着对方的话去深想。
他是想过的,不去国外动手术,就保守治疗,放弃以后重上舞台的希望,在圈子里当个声乐老师,转去幕后,怎样都好。
但是这个念头仅仅有过几秒就被他否决了。
骄傲的小狐狸自嘲地在心底笑了笑。
他是喜欢舞台的,从十六岁拒绝了他叔叔给他安排的继承家业的前景,自己进了公司当练习生开始,他就没法说服自己放弃重返舞台的机会,在一个没有星光照耀的地方当一个普通人。
哪怕那个地方有路景策。
他想和路景策并肩,当别人提起他们两个的时候,会想起他们两个人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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