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腰现在没什么感觉……”
“刚换过膏药不久,我怕你还疼,又让医生给你吃了点止痛药,你现在坐起来动一动,是不是有感觉?”
易匀星半信半疑地扶着路景策的手坐起来,试着动了几下,跟以前腰伤严重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很快安了心。
“那就好,我还以为——”
他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转而打量了路景策几眼。
“你昨天送我来医院的?”
他只记得路景策好像在后台抱起了他,和一群工作人员说了什么,但具体的细节和后面的事情都没什么印象了。
“嗯。”
“然后一直在这儿?”
“嗯。”
易匀星有些错愕。
“那——《星光101》那边?”
“那边顺利办完了,节目组托词说我和你有特殊节目任务,暂时没公开你腰伤发作的事情。”
易匀星无奈地弯了弯眸子。
“我的意思是,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你其实可以不用留在这儿陪我的……”
路景策眯了眯眸子,似笑非笑。
“昨晚某些人拽着我的衣服不肯松手,要哭不哭地叫我名字喊疼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易匀星本来就是客气的那么一说,闻言耳廓“噌”地一下红了。
“我……有吗?”
“有的。何况,就算你不那么黏人,把你留在这儿让工作人员照看我也不放心,万一要做手术连个签字的人都没有。三公舞台有其他导师在场,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小狐狸唇角不自觉翘起了一丝弧度,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要是真要手术,你在这儿也没法给我签字啊……”
“说什么?”
“没什么。”他指了指放在墙角的折叠陪护床,“你昨晚没怎么休息,现在我没事了可以去睡一会儿了吧?”
小路老师固执地没有听他的。
“看你输完液,吃过饭我再睡。”
“你眼睛都熬红了。”
“没事,我不困。”
易匀星拗不过他,只能点头答应让孟经纪人把午饭拿进来他现在吃。
一边没忍住:“我的腰伤既然不严重,你昨晚听完了医生的诊断就该休息的……”
看路景策的样子,八成是熬了一夜守着他,直到上午医生过来查房换过药才休息了一会儿,没多久又被他吵醒了。
孟经纪人拎着饭盒和一大袋水果进来了,先跟他打了招呼,然后看到路景策眼里的红血丝似乎有些讶异,但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了一圈后没有说什么,放下东西就出门了。
路景策把饭盒打开,一碟碟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主食是排骨粥,炖得又稠又烂,上面的葱花香气扑鼻,看着很有食欲。
易匀星昨晚吃过晚饭后就没再吃过东西,也有点饿了,埋头开始喝粥。
小路老师在一旁给他夹菜,低声解释。
“怕你的腰伤晚上出什么变故,而且要跟节目组商量这件事后续的公关,孟铁心帮我联系了几个国外的权威医生,我跟他们视频聊了一下,一晚上就过去了,我也没觉得困。”
易匀星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眼角不自禁地发酸,他垂下了眼睫,掩饰了眸里异样的情绪。
试图活跃气氛。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真要是腰伤又严重起来了,大不了再去国外动手术,养好了再回来找你——”
路景策淡淡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你回来找我,我会陪你去。”
易匀星指尖微颤,勺子碰撞在碗壁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小路老师没开玩笑吧?我要是腰伤复发去国外医院,可能又是好几年时间,你陪我去?你电影不拍了?代言不要了?”
“对,你在医院待一天,我就在那陪一天。”
路景策把弄干净刺的鱼肉和剥好的虾都堆到了他碗里,墨色的眼底温柔沉静,独独看不到一丝玩笑意味。
易匀星张了张口,万千思绪堵在了喉咙口,他思忖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说的话。
还是路景策转开了话题。
“昨天的事,学长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和我说?”
“什么?”
他昨天到后面都断片了,根本不记得做过什么,难不成还有比拽着人家衣服喊疼更丢人的?
青年有些紧张地眨巴了几下眼睫,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旁边的人。
“我不记得……”
“昨天我抱着你进电梯去地下车库,学长好像很害怕,到医院病床上睡下以后,你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不时在说梦话,我听你在叫父母不要把你关进去……是怎么回事?”
是这个事。
这个事在他父母都去世以后,他还没有跟别的人提起过,就连他叔叔也不知道。
易匀星搅动着碗里的粥,发觉自己在路景策面前好像没有什么不想说的,便顺着现在的心意组织了一下词句。
“……我其实有幽闭恐惧症,平时都还好,就是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会觉得不舒服,昨天可能是腰伤太疼了,所以格外严重一点。”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腰伤还遇到私生那次吗?那次也是因为他把门关上了,在很小的一个杂物间,我才有些失控,否则他肯定打不过我。”
路景策眸光暗了暗。
“……幽闭恐惧症?”
易匀星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得这个病应该跟我小时候老被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关禁闭有关系。”
“他是个酒鬼,好赌,被我爷爷奶奶宠坏了,不学无术,喝醉酒就打我妈妈,打我……我哭他嫌我吵,就把我关进小房间,里面没有灯,有时候一天一夜都不放我出来。”
“不过后来他被抓进去了,我妈妈跟他离婚了,出狱以后他喝醉酒在街上闯红灯出了车祸……”
“他去世以后,我一直跟我妈妈生活,我妈妈对我很好很好,但是因为他的缘故患上了抑郁症,一直郁郁寡欢,在我14岁的时候查出癌症晚期也去世了。”
“我本来以为我会变成孤儿进福利院,但我叔叔收养了我……后来的事情就顺利了很多,等我进公司成为练习生,后面的事情你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他漫长的十几年的人生,原来现在说出来也不过那么几句话。
只是心底一直封闭的一角好像有些松动,他感觉呼吸都轻快了一些。
易匀星能感觉到路景策的目光一直深沉地停留在他脸上,里面没有同情,全是他一时间分辨不出的情绪,但他不知怎么没有勇气去和对方对视,细细琢磨。
“到了我叔叔家以后,我开始正常上学……偶然发现自己在封闭空间里会头晕胸闷,精神紧张。悄悄去医院查了一下,是幽闭恐惧症。”
“好在这个病平时也不发作,我只要注意不去那些逼仄封闭的地方就好了。只不过上下楼比较麻烦,不能坐电梯,得爬楼梯。”
“我想以后在国内定居买房子必须买低楼层的,不然每天上下楼我都得累死——”
他的呼吸顿止。
他话音落下的前一秒,身体已经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路景策灼热的掌心扣着他的脊背,轻轻抚在他的发尾,起初力道是很大的,但又像是怕弄疼他,渐渐松了一些,但仍然是完全拥紧,近乎禁锢的姿势。
清冷的茉莉花香味溢在鼻尖,明白无误地告诉他——
路景策抱了他。
男人在房间里没有穿外套,宽松的米白色毛衣是柔软的羊绒的材质,擦过他的下颌和鼻尖,柔和得像是对方掌心的轻抚。
这样被拥紧的姿势,他看不到路景策的脸,目光正对着的是紧拉着的窗帘——素白的,在色调略显冰冷的房间里本该让他觉得不大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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