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遗症仍在持续,温时的腰很酸,小腹发涨,时刻提醒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当天下午,温时吞了七枚药片,其中有一粒是昨天医生刚开的避孕药。
虽然昨晚吃了,但经过一次呕吐,温时害怕失效。不须别人提醒,他比世上任何一人都恐惧怀孕。
可能是身体不适,温时没有多余的力气,磨磨蹭蹭地做了点别的事,写完日记又躺回床上,准备继续做上次接下的德语翻译。
温时没有念过大学,高中时参加德国文学社团,在老师的影响下,学了一段时间德语。退学后忙于打工赚钱,将那些差不多都忘干净了。结婚后条件不再那么差,需要他工作补贴家用,魏然的脸面也不允许。温时在家中闲极无聊,将德语拾起来又自学了几年,在论坛上消磨时间,终于尝试做一些廉价的翻译工作,大约是胜在认真,即使没有学历,温时陆陆续续也接到许多翻译稿件。
写到一半,用来查资料的浏览器页面又跳出一个弹窗,标题是“易嘉集团”“陆氏”“收购”等几个词的排列组合,另附有一张照片,摄于昨日,上面有许多人,围着中间那个,只觉得那人身材挺拔,偏着头的轮廓大约也很英俊,在众人中如鹤立鸡群。温时无意识地多看了一眼,到底是缩略图,不是很清楚。
温时怔了怔,移开目光,动了下鼠标,关掉那个页面。
傍晚五点钟,罗姨如往常一样端饭上来,同时带来一个消息,陆惊蛰今日有事,不会回来,治疗行为当然也会暂停一晚。
温时有点意外,但并不感到惊喜。承受过第一次后,他再没想过逃避。因为是不可能的事,想的越多,只会陷于无法实现的痛苦。
接下来的几天,陆惊蛰的工作似乎依旧繁忙,没有出差,但连每天乘坐三个小时的车回老宅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在里公司不远的公寓休息。
温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他只是医疗辅助工具,并不能决定患者的使用方式与频率。
几天过后,周三的下午,陈医生携带简易工具,为温时测量信息素含量。
陈寻似乎对结果不太满意,面色略有些沉重,在报告单上写了很多。
温时问他:“怎么了,治疗不顺利吗?”
陈寻“啊”了一声,他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温时,过了一会才说:“陆先生说,不能再让你吃避孕药了,要找一种别的方法代替。确实有点难,避孕套会阻止信息素的融合,我和老师还在讨论。之后的疗程还需重新制定,最近的治疗也暂停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问温时:“你不知道吗?”
可能还想表达一些别的,但温时听不出来,他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那个人对他说“算了,以后别吃了”会真的去做,温时不是没听到,但没当真。
他习惯忘掉很多事,忘记痛苦,忘记折磨,忘记狼狈,几乎连那句话都忘掉了。
但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很多反应,只是点了下头,就像和医生第一次见面时,温时只说“好”,同意每一个条件,不做任何评价、建议。
在不需治疗服务的夜晚,温时照旧在九点半钟关了灯,却不会有患者在十点推开他的门。
他躺在床上,没有想很多,和往常一样入睡,但直到十一点半还没有睡着。
温时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治疗活动后,他一般会筋疲力竭,陷入半昏迷的状态,睡个很长的好觉。
灯没开,温时从床上坐起,将头发往后捋了下,失眠的折磨让人失去冷静。他没有太多迟疑,连犹豫都很少,拨通床头挂着的内线电话,两分钟后,罗姨说会在楼下等他。
没做过多考虑,温时走下楼,罗姨等在楼梯旁,仰头看着他。
温时背光站着,立在阴影中,身后是一副巨大的、描绘精致的油画。一般人是难以与画相比的,会显得突兀,会沾着世俗的灰。温时却不同。他略垂着头,是画衬着他,肤色雪白,嘴唇很红,五官昳丽到近乎浓艳,眉眼又有点冷淡,让人会无知觉的心动却难以接近。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罗菁就觉得这个omega漂亮到过分的地步。
温时走到罗姨面前,很轻的叫她。
罗姨回过神,将一把钥匙交给他,又说:“司机等在外面了,他认识路。”
温时不想接受别人家门的钥匙,他有很多理由,可以敲门,罗姨可以随行,钥匙不是必须,但在下一个瞬间,他选择了接受。
多一秒钟,温时可能都会反悔。
外面已经是初冬,温时还穿着薄衣服。来西河的时候还是秋天,温时只拎了一个小箱子,大多私人物品留在长租一年的小房子里,租金由那张只存了翻译工作收入的银行卡支付。
天气很冷,又起了风,幸运的是不必走过远的路。
司机将灯打的很亮,温时进来后,又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周围更加暖和。汽车平缓地向前方驶去,渐渐远离这栋郊区的旧宅,去往陌生的、属于陆惊蛰私人的公寓。
半个小时后,温时服了一次药。
这里已经是市区了,与郊外很不同。街道旁栽满了女贞,在初冬也依旧郁郁葱葱,其中隐约闪烁着昏黄的灯光,将树影拉的很长,映着前方的路,有很美的氛围,像是要去什么期待已久的地方。
但汽车每向前行驶一公里,温时的后悔就要多一分。
睡不着的时候,温时想到医生说过的话,没有得到信息素安抚的alpha也会失眠,于是冲动的作出决定。他希望对方至少可以睡得着。
路上又觉得是在自作多情,他没有那么重要,对方不回来的原因真的只是工作太忙。想过对方的一百种不同的拒绝,但回头更难。
因为无论什么理由,什么结果,陆惊蛰愿意为他忍受失眠是真的。
就像当初魏然告白的时候,紧紧握住温时的手。温时告诉他,如果他们在一起,温家不可能再提供给他助学金,魏然毫不犹豫地说愿意,温时就奋不顾身了。他和魏然私奔,住在学校旁的出租屋里。那是几十年前的老式筒子楼,用电稍多,保险丝就会熔断。温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吓得不轻,魏然放学后安慰他没什么大事,很轻松的换好了。温时便暗暗期待有第二次。魏然只换过两次,第三次就质疑温时太笨,太娇气,什么都不会。
十七岁的温时会做的再多,也希望有人为自己做什么,帮他换跳闸的保险丝,温时会用满足的语气夸对方好厉害、无所不能。
二十七岁的温时是那根熔断了的保险丝,没有价值,没有意义,不想替换,所以宁愿黑暗。他没有那么多感情挥霍,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抱有希望和幻想。但有人愿意为他失去什么,忍受痛苦,虽然不足以让他不顾一切,让他舍身忘己,他还是会竭力补偿。
温时是这样的人。
所以即使在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中有无数次后悔的机会,他也没有。
第15章
凌晨一点钟,汽车提前抵达目的地。
车停在楼下,温时打开门下去,停了一会,隔着车窗,又同司机说了句话。
公寓位于二十三楼,电梯直达,穿过一条走廊即可,连迷路的机会都不会有。
温时从口袋中拿出钥匙,没有想象中的踌躇折磨,事到临头,反而不必犹豫,该不该做,要不要做,已没有那么重要。他轻松地将钥匙插了进去,简单地打开门。
这样的事,他是第一次做。
玄关处很空,几乎没有生活过的痕迹,温时不习惯碰别人的东西,也不会不告自取。他脱了鞋,赤足站在地板上,慢慢往里走。
中央空调的温度打的不高,比车上低得多。温时扶墙站着,愣了一会,想到要来做什么,但每一个房间都是暗的,没有亮灯,也没有任何声音,主人也许已经入睡,只需要保持环境安静,无人打扰。
温时是不速之客,是那个来打扰的人。
但得到这样没有结果的结果,他反而感到轻松。
温时转身往回走,脚步放得更轻,比他的呼吸不重多少。
突然,黑暗中有扇门被人推开,比温时在这间房间里发出的所有声音相加都要大数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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