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人会一直护着温时吗?
不太可能。
即使他们之间的治疗方式有多超过尺度,可能会很自然地成为情人关系,但魏然太了解温时了,他不可能插足任何人的婚姻。
至于产生感情,甚至结婚,魏然从未想过那个可能,陆家太过高不可攀,温时和陆惊蛰,听起来是绝无可能的一对。
也太可笑了。
*
温时提了对花园的建议过后,陆惊蛰很快就找人办了,花的种类是温时挑的,就是侍弄起来有些费心,但有专人专门上门照顾。
现在是早春,还没有到花开的时节。
吃完午饭后,到了惯常的医疗意义上的独处治疗时间。
起居室的门窗都关着,窗帘半拉,只有他们两个人。
温时拿了本德语诗集,翻了两页,没忍住发困,靠在沙发扶手上浅眠。
陆惊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两人靠得不远也不近,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但又比寻常朋友要亲近一些。
他看着温时闭起了的眼,很安静的睡颜,犹豫要不要把他抱到床上,最后还是没抱。
温时没睡得很沉,骤然醒来的时候,偏过头,看到陆惊蛰站在自己的身侧,影子笼罩在自己的脸上。
陆惊蛰穿着衬衫,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不想吵醒你的。”
温时已经坐起来了,仰着头,脸颊上还留有睡觉时按压在沙发布艺上留下的痕迹,很好心地为他辩解:“没怎么睡着,本来就该醒了。”
两人在起居室待了一个小时,又到了陆惊蛰下午上班的时间。
陆惊蛰准备离开了。
不知怎么想的,温时拿起茶几上的发圈,随意将头发扎了起来,对陆惊蛰说:“我送你出去吧。”
陆惊蛰看了温时几秒钟,将他的发圈摘了下来,手指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又重新绑好了头发,与第一次相比,已经熟练很多了,他说:“不是困了,就就去睡,别往外面跑了。”
温时一时语塞,顺手捞起路过的猫,就地取材:“要顺便去便利店一趟,给它买点东西。”
他垂着头,显得有些紧张,是真的不怎么擅长说谎。
陆惊蛰没戳穿他的谎言,因为也想和这个人多相处几分钟。
这件事的结果变成了陆惊蛰陪温时走到便利店,胡乱买了点东西,浪费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温时抱着猫,陆惊蛰则拎着没装什么东西的便利袋,一同往回走。
才出便利店不远,陆惊蛰就问:“猫重不重?”
其实有点,但是温时回答:“还好。”
陆惊蛰笑了:“那你帮我拎东西,我抱不重的猫。”
温时愣住了,他难得聪明了一回,好像自己刚刚无论怎么回答,陆惊蛰都能找到理由和自己交换。
于是老老实实地把猫给了对方,自己拎着真的没什么重量的便利袋。
陆惊蛰感受着猫的体重:“它又重了。”
又不动声色地说:“宠物超重好像对身体不好,医生有说过它的健康体重范围是多少吗?”
猫虽然不太明白人话,但从陆惊蛰的语气和周身的氛围能感觉出来,这个人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毛都快炸了。
温时怔了怔,他对猫总是过分溺爱,知道是知道,但怕它吃不饱,喂得有点多:“有吗?下次我记得问。”
陆惊蛰很自然地说:“什么时候去,我陪你一起。”
两人终于走回了门前,也约定了一起去宠物医院的时间,然后告了别。
推开门时,温时想明天是休息日,可以多睡一会儿,睡醒后陆惊蛰应该就来了。
春日的光线被门遮挡住了,温时落入阴影中,也在下一瞬忽然惊醒。
自己又开始期待明天了,温时意识到这个事实。
今天,明天,后天,每一天,但温时已经决定只活在今天。
温时的呼吸顿了顿,好心情就像肺里的空气,慢慢地消耗殆尽。
怎么会有人明知是做梦,还越陷越深?
在这段时间里,有时候陆惊蛰也会敲开门,叫醒自己,但都表现得很得体,不会逾矩,好像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只发生在被淘汰的、旧的、没有意义的治疗过程中。
陆惊蛰的喜欢和温柔好像很易得,实际上却不是那样,而是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东西。因为陆惊蛰是个好人,或许出于感激或怜悯,他们身体上的、欲望的纠缠,都是由于信息素紊乱症,而疾病是可被治愈的。
温时已经下定决心,结束过一次这个梦了,之后不会再有第一次那样强烈的象征意义,而是在每一次日常生活的重复,陆惊蛰来了就沉迷,离开就清醒。他愿意接受现在的所有,但是不想再期待未来了。
但就像童年时的温泉旅行,他独自站在走廊,看着水面倒映的月亮,温时不怨恨旅行途中的任何一个人了,他不能忘掉的是当时的自己。
而在十一岁到二十七岁,温时的人生又经历过几次大同小异的旅程。
渴望得到远比等待失去要难,温时有时候希望陆惊蛰别那么好,让他遮掩难以割舍,有时候又觉得是自己一个人单方面的恋爱,是存放进回忆里的片段,越美好越值得珍藏。
理智好像没太大用处,知道不行也没办法,还是一天比一天喜欢。
温时想要提醒自己梦的期限。
他重新找出了压在抽屉最下层的笔记本,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对温时而言,这个本子充当安慰剂的作用,记录了一些当时的心情和想法。后来他不再用了。
温时在右上角写上日期,也写下几个字。
——“倒计时:”
具体的数字没有填,但温时知道那个日期的确存在,也希望从医生或陆惊蛰那里得知确切的时间。
痊愈和离开,结束和新生。
第51章
时年三月,新的医疗团队在与旧团队交接结束后,首次为病患兼投资人出具全面的研究报告。
医院的窗户洁净明亮,充足的光线照进屋内,陆惊蛰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那份长达几十页的文件。
周教授,新团队的领导,以及她的两个助理坐在对面的沙发。
陆惊蛰低着头,认真地阅读着这份身体报告,他的动作不算大,但每一次翻动纸张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中,仍非常有压迫力。
这不是一位普通的病人,更是整个团队的最新资助人。
从记事开始,陆惊蛰就与信息素紊乱症共处了,没有一位医生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虽不至于到久病成医的程度,但是这些相关指标的正常与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最新的报告来看,仍旧是不健康的,不正常的,与彻底痊愈毫不相干的。
周教授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性Omega,气质很和善,查看上一个团队留下的资料时,第一反应是这么做是违反医疗条例的,但这些违规的医疗操作发生在私底下,不受监管,属于灰色地带,也没什么办法。但研究过后,发现这样的方法最简单有效,且比那位徐教授之前的数十年的研究有用的多。
在陆惊蛰未资助他们之前,周教授也一直致力于研究信息素紊乱症,陆惊蛰属于罕见案例,他的情况在临床上很少见的案例,没有能够照例有效的治疗方案。之前她曾遇到过一次,对方病入膏肓,寿数不能算很长,由此写了几篇相关论文,提出了一些很有见地的想法,所以才被陆惊蛰选中。
前任团队离开的原因讳莫如深,周教授也没有深究的打算,但她得出的结论与之前的别无二致。
陆惊蛰病情可以通过一个Omega的信息素得到缓解,大幅度暴动的Alpha信息素对身体的伤害,达到延长寿命和增高生活质量的目的,但无法真正治愈。
至少现在不行。
终于,陆惊蛰将数十页的报告完整地看完了,他抬起头,思考了片刻,平静地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在新团队的所有人看来,陆惊蛰都不太像一个信息素紊乱症的患者,他的性情并不狂躁,反而十分冷静理智,给钱大方,自由度也很高,但这不代表他不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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