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失去后能让温时痛苦不堪、不能接受的人或物,他连自我都可以舍弃。
晚上十点,陆惊蛰推开门。
温时没有穿睡衣,他跪在床沿,在寂静的房间里,然后会为陆惊蛰脱掉外套。
解开第二个扣子时,陆惊蛰按住了温时的手。
他们没有直接进入正题,从周岭回来后,他们不仅会在治疗行为后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前也会。陆惊蛰会和温时聊天,温时不擅长社交,但和陆惊蛰聊天却不会陷入煎熬。因为陆惊蛰不会聊那些让他难以回答的话,但温时不知不觉说了与自己有关的很多事。
比如他不喜欢花园,因为小时候母亲总是让他打理。
陆惊蛰随意地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温时不想提起魏然,呆了一下后回答:“有点事。”
陆惊蛰曲着手指,指节贴着温时的脸颊,又问:“什么事?”
他的语气并不那么认真,但问的很追根究底。
将温时送回家后,司机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管家,毕竟温时非常重要,是唯一的,仅有一个的,与陆惊蛰匹配度100%的Omega。
陆惊蛰也得到了消息,但还是要问。
其实不是陆惊蛰提起,温时几乎忘掉那个意外了,他想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回答:“遇到了魏然,我的前夫。”
第31章
陆惊蛰低下头,注视着黑暗中的,轮廓模糊的温时。
温时没有隐瞒的打算,将从头至尾,与魏然的对话和盘托出。当然,也忽略了一些不必要的小细节。
讲到一半的时候,温时忽然顿住了,反应了一下:“对不起。”
陆惊蛰知道完整的对话,明知故问:“怎么了?”
温时磕磕绊绊地说:“和他说那些的时候,也提到了你。”
陆惊蛰的手搭在温时的肩膀上,随意地问:“你怎么说的?”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要在当事人面前复述,温时有些耳热。
“我说……我会请你帮忙。”
这本来是和陆惊蛰毫不相干的事。
于是温时又重复了一遍:“抱歉,我不该把你也牵扯进来的。”
陆惊蛰不动声色地看着温时,好像他在说很奇怪的话:“为什么要道歉?”
又凝视了他几秒钟,用很肯定的口吻说:“我会帮你。”
陆惊蛰还想说,没有人会伤害温时,但事实上是他也伤害了。
温时却不想再继续下去,谈论与魏然有关的事,他想要转移话题。
在这样的情景下,用唇和接吻,是最合适的选择。但温时没那么想过,因为在他和陆惊蛰的关系中,接吻是不合时宜的。
温时结婚多年,接吻的次数却没那么多。没有结婚前,温时向魏然索吻,魏然无意间拒绝过几次。也不是故意的。那时魏然还未出轨,忙于学习和创业,和温时上床只是宣泄Alpha生理上的欲望,没有兴致和时间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但在此之后,温时就不再主动讨要了。可能别人会向恋人询问道歉或解释,但温时就是这样的性格,他的喜欢是很容易消失、很有分寸感的东西,一旦别人表现出没那么想要,他就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于是选择了用身体。
温时抱住了陆惊蛰,他的身形很瘦,就那么揽住了陆惊蛰的肩膀,两人靠得很近,温时的睡衣松松垮垮,遮挡不住后颈的腺体。
他隐晦地提醒:“已经很晚了。”
信息素源源不断地从后颈蔓延开来。
陆惊蛰就像置身于春天的草莓园中。他听闻有些拥有和睦圆满家庭的商业伙伴,会选在草莓园里谈论生意,共度周末,同时享受亲子时光,孩子们会无忧无虑地采摘果实。
陆惊蛰没有那样温馨的经历,他的童年没有父母的参与,长大后也没有成婚,更没有生子的计划。
温时也是草莓,多汁且清新,稍不用力就会捏碎,但感觉是不同的。
社交笨拙的温时也有计划奏效的时候。
陆惊蛰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俯下身,吮吸温时的嘴唇,两人的唇舌纠缠,呼吸也变热了。温时不太会接吻,但是很温顺,任由陆惊蛰摆弄。
温时闭着眼承受,被揽着腰,慢慢躺了下去。
可能他们第一次在这张床上进行听起来很荒谬的治疗行为,温时的泪水浸透枕头,陆惊蛰询问他是不是太痛的时候,两人都不会想到今天发生的事。
这不符合逻辑,也与他们的性格不符。
但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蝴蝶扇动翅膀,也会引发海啸。对于温时而言,他不知道自己的海啸是否将要来临。
夜晚的十二点钟,陆惊蛰没有离开,也不是像之前那样端上来一杯蜂蜜水。
温时的体力很差,治疗行为后总是会脱离,陆惊蛰等他休息到可以起身的程度,抱着他去洗澡,再收拾床单。
温时委婉地拒绝了两次,但没能成功。
今夜也不例外。
结束过后,温时的脸很热,就那么贴着陆惊蛰的腿侧,陆惊蛰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温时的耳朵,因为动作很轻,又有点珍惜的样子。
温时的呼吸逐渐喘匀了。
他的下巴很尖,被打横抱起的时候,半长不短的头发垂在陆惊蛰有力的臂膀上。
浴缸里盛满了热水,温时被小心地放了进去。
他的大腿酸的要命,明明无需用力,但还是这么累。
浴室里没有点灯,温时未着寸缕,陆惊蛰一点一点帮他清理身体。
陆惊蛰的动作很轻缓,温时昏昏欲睡,眼皮都搭在一起了,但不知道晃过什么样的梦,骤然清醒过来。
“陆惊蛰。”
温时本能地叫他的名字。
陆惊蛰问:“怎么了?”
也许是水温很适宜,温时十分舒适,就像在做一个美梦,他又和陆惊蛰谈起自己的过去,这一次无需抽烟。
温时慢吞吞地说:“第一次见到魏然,是在我家客厅。他是父亲资助的学生,暑假期间,专程坐火车向资助人报告成绩,他拿着成绩单和竞赛奖状,递给了父亲。父亲对他赞不绝口。”
“我从楼下经过,看了他一眼,去花园给母亲摘玫瑰。过了一会儿,他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我身边,对我说……”
陆惊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问:“说什么?”
温时仰着头,他的喉结不大,但因为很瘦,所以格外明显:“他说:‘你好漂亮,叫什么名字?’”
时至今日,他已经可以平淡地回忆那些过往。
温时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惊讶,他差点连剪刀都没拿稳,然后魏然帮自己摘了一篮子的玫瑰。
陆惊蛰沉默了数秒:“当时你多大?”
温时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陆惊蛰会问这个:“十七岁。”
陆惊蛰的手臂撑在浴缸边缘,嗓音很低:“这么小。”
温时从未对人提起这些,他的自尊心忽高忽低,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想他们对自己有任何可怜的看法。小的时候,十几岁的时候,温时想被人注意,想被人珍爱,魏然是注意到他的那个人。
温时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思:“是太小了。”
之后发生的事混乱又顺理成章,温时轻易地爱上了魏然,又被母亲发现,他选择和魏然私奔,乘坐火车去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
温时是一个没有被爱过的人,从始至终,可能有人短暂地爱过他,也转瞬即逝。
陆惊蛰什么都没说,他的手指垂在水面,但连涟漪也没有掀起。
温时像是向着神父忏悔祷告的罪人,实际上陆惊蛰并不是神父,温时也没有罪孽深重。
他往下滑了滑,大半身体都沉浸在水中:“小的时候,妈妈不喜欢我。我很希望得到别人的喜欢,魏然说他没有谈过恋爱,只喜欢我。”
温时刻意强调,仿佛长大后的自己比小时候贪心很多,不是最喜欢,不是唯一喜欢就不行。
也好像因为过于贪心,温时付出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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