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裴燿看到了他伤痕累累的腺体后难以强撑,而那份沉默更像某种信号,在余安为数不多的自尊上碾压,让他情绪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轰倒,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落下。
余安压抑了太久,到了某个忍无可忍的临界点后反扑得厉害,腿疼让他站不住,无力滑下时被男人搂住了腰作为撑点,身体只能倚靠着对方。
裴燿感受到胸襟的炽热,那是余安的热泪和颤抖的呼吸,还有某种陌生的滚烫。
omega太过细瘦,腰肢一手就搂得过来,甚至多用点力就会折断一般。
余安哭了很久,像是一口气要把近几个月压在心头的痛苦哭尽,到最后意识混乱,什么时候被抱回床上都不知道。
等他稳定下来时已经斜靠在病床上,而裴燿正坐在床边用纸巾给他擦眼泪。
余安理智回笼,偏头躲开男人的触碰,余光却看到了西装上的湿痕。
“抱歉。”余安开口时嗓子是哭过沙哑,“弄脏了你的衣服。”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在裴燿面前上厕所、痛哭流涕,为数不多的体面不在,只剩狼狈和不堪。
余安的眼尾透着水色的红,哭过的眼睛更加通透,残留的水汽让他刻意凝聚起来的清冷和抗拒削弱几分,那股子倔强里更有些可怜的意味。
裴燿将湿润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等余安彻底平静下来才开口:“这场婚姻的确不是你我本愿,我父母既然要求我娶你,自然做好了你是残废的准备。”
这话来得太不留情,余安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一片惨白。
“裴家可以接受,但我不可以,我不接受自己的太太是个残废,哪怕我们有名无实。”
裴燿一双眸子看着余安,语气没有起伏地说:“你的命是余家给我的嫁妆,我既然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我也能让你好起来。”
“可是余安,有一点你要知道。”裴燿沉稳无波的声音滑过余安的耳畔。
“没有人能帮你坚强,除非你自己不想好。”
第6章 【喂饭】
平时输液都在早上,今天医生们针对余安的情况开了一个会,商量着重新换药和手臂康复训练的事情,快到中午护士才推着小车和主治医生一起走进来。
护士把药瓶挂上做准备工作,医生例行询问余安的情况。
余安才哭过不久,情绪不高,回答也很冷淡,惜字如金地说没有或者嗯。
医生走过来按了按余安的胳膊,告诉他平时可以拿一些小玩意儿捏在手里,慢慢恢复手臂力量和手指灵活度,说完又告知裴燿也要多帮病人按摩。
裴燿颔首说好。
“今天换了新药,是针对余少爷的腺体的,”医生说,“您最近感觉腺体怎么样?”
余安:“没感觉。”
之前做了手术还会疼痛,现在完全是麻木的,夜晚余安会偷偷摸后颈,那块皮肤凹凸不平,甚至感觉不到轻抚,要重重地掐才会有些许感觉。
他已经默认了自己腺体废掉的事实。
医生解释道:“之前您反复手术,是为了保住腺体,神经需要一段时间的稳定休养。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后面的用药会逐渐刺激你的腺体,直至完全恢复。”
一直面无表情的余安神色松动,看向医生,“我的腺体还能好?”
“可以恢复,只不过要像以前那样是不太可能的。”医生如实说,“具体恢复到什么程度也需要看用药者的情况,我现在也不敢保证。”
身为omega,信息素是身份的标志也是对身体的保护,如果没有信息素平衡荷尔蒙,会造成一系列不好的连锁反应。
这也是为什么余安在医院呆了近小半年却天天输液,要维持荷尔蒙的平衡和身体的各项机能。
医生走后,余安静静地靠在床上输液,刚刚那番话在他心里留下一阵涟漪,他抬头看了看点滴,眼尾的红散了,恢复了平静。
裴燿的工作很忙,手机都是两个,一个工作一个私人,电脑上的微信不停地响,他又拿着手机发信息。
余安闭眼假寐,空闲的手反复握拳,根据医生的话做着最简单的康复训练。
他要输的药很多,每天三个小时起步,今天第一袋没输完就到了饭点,病房门被敲响,裴燿说了一句进来后,又是上午那两位秘书。
一个提着饭盒,一个提着小袋子还抱着一些文件。
他们放下东西,给裴燿汇报了工作后便离开。
余安没睡着也没睁眼,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饭香充盈房间。
“吃饭。”裴燿的声音很近。
余安睁眼,见男人已经站在床前,把餐桌板搭好了。
裴燿按下上升键,病床缓缓抬高了一些,让余安能坐得直一些。
三菜一汤,一碗米饭,菜品精致清淡。
“谢谢。”余安礼貌地说了一句,伸出左手去拿勺子。
他常用手是右手,虽说一直练琴左手也能用,但那只是针对钢琴,在其他事儿上还是较为生疏。
右手输着液,左手又不熟练,光舀菜就舀了三次才进碗里。
余安没来得及把菜和米饭送进嘴里,勺子就被抽走了。
他顺势抬头,见alpha脱掉了西装外套,穿着衬衫和马甲,将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紧实有力的臂膀。
裴燿拿起那碗白米饭,舀了一勺菜花豆腐,饭和着菜,送到余安的嘴边。
“……”余安抿了抿唇珠,拒绝道:“不用。”
裴燿无视他的拒绝,只说:“凉了不好吃。”
余安拒绝无果,偏偏不久前才在这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气势弱一截,硬气不起来。
他不开口,裴燿就这么一直保持着端饭举勺的姿势, 也不催促。
余安僵持不得,缓缓张嘴,吃下裴燿喂过来的饭。
从小的教养让余安吃饭向来是细嚼慢咽的,他吃得很慢,腺体受伤后也让他体力不支,稍稍吃急或者吃快了胃会不舒服。
看得出来裴燿没喂过饭,动作有些僵硬生疏,好几次些许饭菜从余安的嘴边滑落。
“抱歉。”alpha平稳的声线里难得多了些别的。
余安本来也是有些尴尬的,不过看到裴燿不太自然的神色,倒是缓解了几分尴尬,自己拿着纸巾擦嘴。
饭吃完后,裴燿把秘书拿来的小袋子递给余安,里面是各种帮助手指复检的小器材。
“你没事的时候攥在手里握着,”裴燿说,“等你做这些轻松了再换别的。”
余安试着捏了捏,手指僵硬,又因萎缩使不上劲儿,这些放在以前随便揉捏的小玩意儿用得很吃力。
不过他是不怕辛苦的,当初练琴一练就是十多个小时,手指和手臂又酸又疼也熬过来了, 这会儿有机会康复,决心自然比练琴更坚定。
“不过要适量,”裴燿像是知道余安怎么想的,提醒道,“过犹不及。”
余安点头,对裴燿说:“谢谢。”
裴燿淡淡地嗯了一声,回到沙发上吃午餐。
输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没多久余安睡着了,他睡得沉,手里还攥着复检小器材。
裴燿在处理文件的空档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走过去把床放平了一些,将余安输液的那只手放在被子里,他的视线停在omega的脸上。
余安很清秀,家境不凡又在音乐上有这样的造诣,身上自带一种傲气, 可如今傲气变成了病气,这日子他顾不上打理自己,头发长长了,额间的刘海垂在眼尾,躺着时后颈的头发压在枕头上。
裴燿注视了一会儿,伸手将挡住余安眼睛的头发撩开些许,手指轻扫过他的眼皮。
余安睡醒已经是傍晚,阳光将灭,云层是柔和的粉橘色,天际尽头是一道阴阳交替的线。
自出事后他就一直睡不好, 这一觉却睡得沉,一个梦都没做。
裴燿不在房间, 茶几上放着电脑和翻开的文件。
余安刚睡醒身子发懒,又在躺了会儿觉得口渴,抬起手臂去拿水杯,玻璃杯却是温热的。
他怔了怔,杯子上残留着未蒸发的水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