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在药物失效的边缘冒险坐计程车,更不能让同事知道一丁点他身体的异常。
他必须坚持下去。尽管他快要炸裂的大脑已经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坚持。
那固执的念头就像嵌进他脑袋里的一根钢钉,哪怕巨大的疲惫像浪潮一样把他淹没,哪怕他已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也要执着地往前走,直到达成目标。
反胃感又一次涌上来,洛海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围栏,强迫自己把糟糕的感觉压下去。但是脚步一旦停下,酸痛的四肢就再也没办法撑起沉重的身体。
他离公寓已经很近了,近到他已经能看到大门了。
然而最后的一小段距离却比登山还难,他的双腿越来越沉,无论怎么努力都迈不开步子。他的视野在雨水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保持意识清醒变得越来越困难。
就在洛海闭上眼的下一秒,他隐约听到雨幕中传来脚步声。
也许是察觉到异样的同事,也许是发现他的状况想来关心情况的路人。但在药物濒临失效的现在,任何一个有鼻子的Alpha都能闻出他身上味道的不对劲。
他必须要想个办法把自己弄回公寓,而且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真实的性别,他必须……
但他真的很累。
为什么他永远都要这么累?
为什么他就不能放弃一次?
他就不能,休息一次吗?
来人在他面前停下了,然后他感觉有东西遮住他的头顶,阻挡了冰冷的雨水。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看看这只可怜的小落汤猫是谁?”尤金·奥荻斯在洛海的面前蹲下,唇角挂着一如既往的轻佻笑容,“原来是我们的洛海检察官。”
洛海吃力地抬头看他,雨水顺着他前额的发丝滑下,滴落在已经透湿的衬衫上。
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一句能怼回去的漂亮话。
盯着尤金放大的脸,洛海下意识问出混乱的大脑里跳出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没回我的消息?”
“你很在意吗?”尤金勾着唇角。
“不。”洛海说。
“撒谎。”尤金轻笑一声,“你从小就是个撒谎精。艾婶的花瓶被砸碎了,你非说是一只大老鼠干的。”
“是一只大老鼠。”洛海头痛欲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比我的两只手,并在一起,还要大的老鼠。”
“对对,你说得都对。”尤金朝他伸出一只手,“上来,我背你回去。”
洛海没有动。
尤金也没有继续要求,他直接把伞放在地上,托住洛海的大腿一个用力,把他背在了背上。
雨水很冷,但洛海的体温格外热。
尤金捡起地上的伞递给洛海,后者下意识握住。
然后尤金就这么背着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避开人群,沿着小路,一直来到公寓门口。
直到洛海被放在床上,他混沌的大脑依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世界在他眼前融化成一片泥泞,只有尤金·奥荻斯的金发格外清晰,像万花筒里的碎片,绚烂地反射着光芒。
他伸出手去抓,绚烂的碎片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但很快,他的手被接住了。
“要什么?”尤金问。
“把注射剂给我。”洛海声音沙哑,“床头柜最下面,第三个抽屉。”
尤金拉开他说的抽屉,在里面发现了一盒单独包装的注射器。他低头闻了闻,一股人工Alpha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
盒子上没有名称,也没有商标,显然不属于市面上流通的药物。距离生产日期还没多久,盒子里就已经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两三只药剂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洛海从他手里拿过注射器,用牙齿卷起自己的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臂。
他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布满了针孔,看起来触目惊心。
洛海的手因为发烧和晕眩而止不住地颤抖,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针头刺向血管,直到尤金一把钳住他的手腕。
“给我。”尤金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柔和,“让我来。”
第16章 夜雨朦胧
尤金从洛海手上拿过注射器,把他惨不忍睹的左臂袖子撸下去,抓过他的右臂,轻轻挽上袖子。
他的右臂干干净净,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像蜿蜒在山脉上的河流。
尤金按住洛海的手臂,注射器缓缓刺入血管,把药剂推进去。
洛海沉重地喘息着,冷汗从他的前额一直滑落到鬓角。当尤金推完这支药剂以后,他简洁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拿一支。”
尤金看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从盒子里拿出第二支注射器,换了根血管推进去。
洛海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抬起头把后脑靠在床板上,呼吸浅而短促。过了好一会儿,才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剧烈地喘息。
“你知道你要是一直这么用药,多半活不过五十岁吧?”打完这一支,尤金拔出针头,把注射器丢进垃圾桶。
洛海慢慢地侧头看他,胸口上下起伏,“那也比你好多了,活不过下个月的人。”
尤金哑了一下,然后噗哧一声笑了。
真够可以的。烧成这样还是挡不住那张猝了毒的嘴。
两支药剂推进去以后没多久,洛海的表情就缓和了不少。尤金能清晰地闻出洛海身上属于Omega的甜美在一点点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尖锐的、具有攻击性的味道。
就这么两分钟的时间,洛海就从一个散发着诱人芳香的Omega变回了那个冰冷锐利的Alpha。
“这药里有什么?”尤金拿起装注射器的盒子研究,想看看包装上有没有写成分。遗憾的是,盒子上干干净净,除了一行简单的“研究用药”的标注之外,什么都没有写。
“抑制剂和人工信息素。”洛海撑起身体,勉强不让自己像一摊泥一样从床上滑下去。
“对你身体有害的是那个抑制剂吗?”尤金看着盒子问。
“不,抑制剂只是用来抑制Omega的生理周期的。”洛海的声音发哑,“真正起作用的是人工信息素。它可以短暂转化我信息素的性质,让它闻起来像Alpha一样。”
“你是说,现在已经有药物能抑制Omega的生理期了?”尤金若有所思,“就连情热期也可以用这个药跳过去?”
“这种药还在研究阶段,不会对外公开。”洛海说,“我只是情况特殊,有渠道能拿到。”
尤金把盒子拿在手里反复把玩,“是因为还在研究,还是如果公开这种药的存在,Alpha的地位就会立刻被动摇呢?”
洛海从尤金手上拿走盒子扔回抽屉里,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带上了几分警告的味道,“和你没有关系。”
尤金浅笑一下,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个阶下囚,最多动动嘴皮子,别那么紧张。躺下,你现在该好好休息。”
他用手扣住洛海的后颈,不顾后者反对的表情,强行把他放倒在床上。然后打来一盆水,把打湿的毛巾贴在他额头上。
洛海的体温还是很高,他远没有恢复到能跟尤金斗嘴的程度。脑袋刚一挨上枕头,他就难受地闭上了眼,艰难地喘息着。
尤金去厨房煮了一碗姜汤,又拿来退烧药扶着他喝下去,然后拿干净毛巾替他把身上的汗擦干,再仔细地掖好被角。
洛海确实太累了,累到懒得把尤金赶出房间。温暖的被褥和药物的效果让他愈发昏沉,于是他终于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睡着了。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一片漆黑,房间里安安静静,唯有雨声延绵不停。
尤金还坐在他的床边,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人性与法律》看得津津有味,洛海认出那是他书柜里的一本书。
南特当代最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竟然津津有味地读一本法律书,这一幕多少有些讽刺电影的味道了。
“你醒了?”尤金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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