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雪不好意思,猜测自己应该是多睡了好一会儿。
果然,她和岑露白一起下车,岑遥一听到车门关合的声音,回过身来看见她们,立刻露出一抹笑,抬起单反连按两下快门,打趣:“哇,让我看看这是哪对神仙睡侣睡醒了。”
姜照雪两颊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又开始升温,岑露白蹙眉睨岑遥,岑遥马上立正稍息,做了一个夸张封口的动作。
姜照雪失笑。
三人没让司机跟随,把行李都留在车上,轻装自由地朝古镇深处走去。
古镇无愧于古茶马文化原始风貌保留最完整的小镇之名,商业化程度很低,建筑多还保留着古早黄土堆砌而成的模样,充满历史的印记。
此刻天光才亮不久,整座古镇人迹稀少,除了水面上涌动的雾气、湖岸旁轻曳的水杉、古桥上哒哒走过的牧马人与马群,一切仿佛都笼罩在一片静默的祥和中。
如技艺最佳的工笔画师手下的桃源之境。
令人心旷神怡,不敢高声惊扰。
姜照雪和岑露白、岑遥漫步其中,有一种时光逆流,不知道今夕何年,也无所谓今夕何年的感觉。
三人边走边拍照、考古,低声交流,乐而忘时。
不知道逛了多久,逛到了哪里,看到一家书店兼咖啡店打开斑驳的门板,开始营业,才终于想起来还没有吃早餐。
三人走进休息,点了热饮和蛋糕,随意地各自挑拣了一本书坐下翻阅,看太阳慢慢蒸腾雾气,把时光裁剪得朦胧梦幻。
岑遥感慨:“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走走看看,不能只有苟且,没有田野。感觉我上次这么放松的时候还是大学社团秋游的时候了。”
“姐,你也是吧?”她寻求共鸣。
岑露白优雅地抿咖啡,淡淡然:“不是。”
岑遥惊讶:“啊?”随即故作不满:“你什么时候还自己偷偷出去放松了?”
岑露白但笑不语。
岑遥开始表演:“怎么这样,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为我们的未来打拼吗?终究是错付了。”
她痛心疾首,岑露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演,等她演到泫然欲泣却挤不出眼泪,才淡淡开口:“我下班能回家的时候都很放松。”
岑遥:“啊?你这么好满足的吗?”
姜照雪也侧目看她。
岑露白似有深意地与她对视一眼,说:“不是。”随即抿唇,转回头垂眸翻动手中书页,没再解释。
姜照雪的心一刹那间在她那一眼里烫了起来。
岑露白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要看她?
岑遥把她的猜测宣之于口:“噢,我……我……”她没想到岑露白会吐露这样近乎直白的情话,惊得差点要说不文明的语气词:“我知道了,姐,你是说你下班回家能看见嫂子就觉得一身轻松了?”
“温柔乡即是安乐乡?”
岑露白不说话,抿咖啡,像是默认。
姜照雪一直没收回眼,发现岑露白露在空气里的那侧耳朵好像变粉了。
心里有根弦瞬间像被什么重重地拨了一下。
岑露白这是害羞吗?
岑露白怎么还会害羞啊?
她慌乱地转回头,根本听不见岑遥还在打趣她们什么了。她跟着抿咖啡,心跳如擂鼓,不敢再细思岑露白刚刚说那句话的语气和表情,只反复警醒自己:别听,别信,别当真,岑露白逢场作戏的小把戏罢了。
可到底还是进了耳,入了心,让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上午。
逛过雷恩寺,研究过当地独有的象形文字,考察过壁画、骑过马,三人在午后转战旻海古城的最后一站——久负盛名的沧弥湖。
沧弥湖发源于雪山,周边聚集了无数少数民族的遗址古迹,不仅风光旖旎,更蕴含有丰富的历史人文价值。
它湖面西侧上的一处分水点上,有一道长桥,横跨东西,连接两侧湖岸,是古时候当地居民求爱、结两姓之好时必走的长桥,素有爱情圣桥的美名,相传情侣只要牵着手走过这道长桥,就能收获天长地久,矢志不渝的爱情。
她们三人沿着湖堤随意观览,无意朝圣,不经意间却还是走到了。
长桥尽头雪山巍峨、两侧湖面水波粼粼、澄澈如镜,天光云影游弋其间,美不胜收,确实很难不让人相信,梦中才有的景,确该出现梦中人才能拥有的坚贞爱情。
岑遥兴奋:“都到这了,我们也走走吧?”
岑露白似乎无可无不可,姜照雪也不介意。
两人即将要跟随岑遥的脚步踏上桥,岑遥忽然想起什么般,回过身提醒:“要牵手噢。”
姜照雪愣住,岑露白也停住脚步,两人望着岑遥,空气有好几秒的沉默。
姜照雪生出失落,猜测岑露白毕竟有过真正喜欢的人,大抵是不愿意和自己这个虚假的爱人走这一道圣桥的。正强行忽略那不该有的黯然,准备找话语寻搪塞岑遥,岑露白的手背忽然触到她的手背,带起一阵电流。
心跳怦然,岑露白贴着她的手心,柔缓地穿过了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相扣。
“讨个吉利吧。”她眉眼如水,仿佛她们当真是一对恩爱虔诚的眷侣。
第38章 我可以亲你吗?
这不是她们俩第一次牵手,却是第一次这样十指相扣。
姜照雪的理智在警醒她,这只是岑露白迫于岑遥在场,不得不演得逼真,可心脏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小鹿乱撞。
甚至生出一点隐秘的欢喜。
担心岑露白误会她不愿意与她这样牵手,放开她的手,连无名指上的戒指随着岑露白长指的嵌入,往下歪滑,隐隐有些硌肉,她都没有调整。
就着这样亲密贴合的姿势,她与岑露白一起踏上这座爱情圣桥,像桥上许许多多恩爱的情侣一样,感受大自然的恩赐,蒙受古传说的洗礼。
“你相信这些传说吗?”她若无其事地问。
岑露白淡淡回:“我是无神论者。”
姜照雪心梗。果然,所以岑露白才愿意与她这样欺神灭相,共走一遭吧。她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因此有多余的遐想。
岑露白又沉吟:“但是美好的东西,有时候相信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她语气风轻云淡,姜照雪的心思却随着她的话语百转千回。
所以这个传说算是美好的,她愿意相信的吗?
岑遥忽然回头,揭发:“骗人哦,姐。”
姜照雪微愣,岑露白挑眉,气定神闲,一副我要看你说什么的表情。
岑遥笑嘻嘻地,半点不虚:“你明明从来不信这些,好的坏的都不信。我看能让你稍微相信那么一点的,分明都是和嫂子有关的。”
她看向姜照雪,吐露心声:“嫂子,我跟你说,你不知道我姐这个人有多理性。我在知道她喜欢你之前,一度觉得她这种性子的人,是要断情绝爱,修无情道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从五岁被接回岑家,第一次见到岑露白,到而今二十七岁,她与岑露白一起走过了漫长的步步为营、相依为命岁月。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她的姐姐温文尔雅、温润如水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怎样坚硬、冷情的心。
仿佛一台永远冷静、永远算无遗策的机器。
姜照雪的存在,几乎可以算是她人生运行程序中突如其来的BUG。
姜照雪尴尬,自知是假的,岑露白依旧在修无情道,有点好笑又有点迟疑地望向岑露白。
岑露白蹙眉,眼波漾动,也不像是生气,叫岑遥大名:“岑遥。”
暗含制止。
岑遥了然,点到即止:“我错了姐姐,刀下留人。”她杏眼弯弯,双手合十,端的就是矫揉造作,半点都不真诚的模样。
岑露白不为所动,淡淡睨她,姜照雪忍俊不禁。
岑遥见好就收,把空间留给她们,正经了点问:“我去前面买瓶水,你们要吗?”
不提没感觉,一提她们也觉得有些渴。于是两人都点头,岑遥便得令般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朝桥中央卖水的小贩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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