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着走做什么。”魔尊漫不经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正好,你,过来尝尝本尊做的糕点。”
魔尊亲手下厨做糕点,然后叫他品尝?
薛长老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并没有感觉到受宠若惊,反而两条腿都在打颤,疑心是不是魔尊研制出了新的毒药,要拿他第一个试。
却不得不转身挪过去。
魔尊的手在灶台旁边敲了敲,那里确确实实放着一碟糕点。
几枚淡绿色的糕点放在白磁碟上,上面撒着许多杏花,看着还有点……好看。
这是魔尊做的……杏花绿豆糕?
薛长老小心翼翼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放入嘴中,又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脸色由白变青。
太甜了。
甜得仿佛洒了两斤糖在里面,杏花的香味被完全盖过,甜过之后仿佛在发苦,还牙疼。
可是当着魔尊的面,薛长老只能把杏花糕默默咽了下去。
魔尊饶有兴致,“如何?”
薛长老脸色有些扭曲,“还,还行……不对,好吃,太好吃了,尊主的手艺当真是世间一绝啊!”
魔尊漫不经心道:“说实话。”
薛长老艰难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摸不准魔尊究竟是个怎样的想法。
说起来,这么甜的糕点,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吗?魔尊的味觉是不是出了点毛病。
迎着魔尊血红冰寒的视线,薛长老抖索着嘴唇道:“稍微……有些太甜了。”
闻言,魔尊并没有发怒,反而点了点头,又问他:“颜色如何?”
薛长老开始疑惑,那碟糕点什么颜色魔尊自己不会自己去看?
那样一双血淋淋的眼睛,难道还是摆设不成。
当然,这想法他并不敢说出来,有先前教训,他甚至不敢多加揣摩魔尊意思,颤颤巍巍老实说道:“颜色翠绿,十分漂亮。”
魔尊“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欣悦之色。
薛长老想这一回魔尊应当可以放他走了吧,却又听到魔尊淡淡声音,“魔宫的地你暂且不必扫了,就留在此地尝尝本尊手艺罢。算是本尊念在你整日辛勤,给你的犒劳。”
薛长老:“……”
于是不得不留在膳房,吃了一天糕点。
吃到最后,嘴已经麻了。
魔尊做出的糕点味道实在一言难尽,不是滋味太重,便是没什么滋味可言。
他眼睁睁看着魔尊从两大勺糖慢慢增减,每做出成品便要他品尝,还要仔细说出感受。
仿佛在逗着他玩。
然而薛长老并不敢多言。
直到魔尊终于端出来一碟色香味俱全的杏花糕,薛长老肚子已经浑圆,眼看是装不下了,已经控制不住惊恐地看着那碟糕点。
魔尊似乎心情很好,甚至对他笑了笑,并没有把那碟糕点递过来,十分和蔼道。
“既然吃饱了,就回去干活吧。”
薛长老松了口气,感觉劫后余生。
已经傍晚。
魔宫后殿花园很大,薛长老一个人站在寂寞秋风里,孤独地扫着地上落叶。
直到月上梢头,才扫了一半。
他扫到一处偏僻之地,忽然目光一凝。
透过树影婆娑,可以见到花园深处,有一处碧绿的莲池。
而莲池之中有一个石亭。
石亭中有两个人。
是尊主和尊主夫人。
尊主夫人依然是一身白衣,如雪似的白发柔顺地披散身上,银睫低垂,被魔尊抱在怀里,像一只皮毛雪白漂亮的猫。
魔尊手边放着那碟杏花糕,正在侧头与他说话,时不时便拿起一块杏花糕,喂到尊主夫人口中。
尊主夫人吃东西十分缓慢,而魔尊又禁锢着他双臂,不让他抬手去接那块杏花糕,于是尊主夫人只能就着魔尊的手慢慢吃,银色睫毛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着。颤得人心都要融化。
好好一块杏花糕吃了半日,尊主夫人刚把最后一点咬进嘴里,魔尊便又凑上去抢。
尊主夫人唇被魔尊堵住,脸颊浮上一点盈盈水润的绯红。
魔尊十分坏心眼,抢了尊主夫人的杏花糕不说,还要掠夺他口中琼浆玉液。晶莹的液体沿着夫人唇角滑落,还有悬在眼尾,又被魔尊一寸一寸舔去。不一会儿,尊主夫人雪白的脸颊上便被舔出大片湿漉漉的水光。他扭过脸想要躲避,修长白皙的脖颈却被魔尊叼住了。
尊主夫人似乎想要起身,却被魔尊手臂牢牢按住。魔尊将头颅靠在尊主夫人的颈窝,很快在上面咬出一个个绯红牙印。尊主夫人身体颤抖着挣扎。却挣扎不动。
虽然这么形容有些冒犯。
但薛长老还是觉得,在尊主夫人面前,魔尊属实仿佛一条疯狗。
还是饿了很久,怎么也吃不饱的那种。
魔尊仿佛确实吃不饱。
光啃脖子似乎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他将尊主夫人整个抱起,放在了石桌上。
尊主夫人肢体很柔软,躺在石桌上就像是一捧融散的春日初雪,白发沿着桌沿倾泻。
薛长老忽然意识到,接下来的东西恐怕不是他可以继续看的。
然而他的眼睛却始终难以移开夜色里那一点雪白。
对于常年在黑暗之中厮杀争斗的魔修们而言,这样的雪白洁净足以教人疯狂。
忽然,一片树叶从他颈边飘飞而过。
温热的鲜血和剧痛让他终于回神。
手摸上差一点点就要把他整个脖子割开的伤口,薛长老艰难咽了一口唾沫。
站在风中飘荡的若有似无杀意之中,他匆匆忙忙抛下扫帚,拔腿狂奔。
惊起树林中一片鸟雀。
薛长老终于意识到,这份差事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然而杏花糕之事只是一个开始。
即使他平日已经刻意远离了膳房,然而魔尊的手段却非他所能想象,这整座魔宫就像是一只噬人的猛兽,能够迷惑人的心智。往往他扫着扫着,不知不觉便会走到膳房之前。
尊主要长久为夫人洗手作羹汤。不止糕点,还有许多菜肴。
薛长老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为尊主和尊主夫人百年好合出一份力,咽下各式酸甜苦辣不同滋味,为尊主与夫人恩爱的事业锦上添花。
每次欲哭无泪的时候,薛长老都会忍不住再一次想回到当初,把想出馊主意的自己用唾沫淹死。
当初他真是个傻逼。
真的。
*
藏书阁。
浮尘氤氲在空气之中,斑驳的阳光透过窗纸,落在叶云澜的白皙面颊。
他正在看书。
手腕上的锁链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响着,链条垂落到地上,没入到墙角的阴影之中。
他四肢上的锁链自从魔尊当初为他带上,就没有再脱下来过。
旁人见不到锁链的存在,但那沉重的感觉并非错觉。
平时,这些锁链不会禁锢他在魔宫走动。
唯有当他想要走出魔宫时,这些锁链会将他扯住,教他半步不能踏出。
他并不知道锁链的尽头在何处。
应当是被牵在魔尊手中。
他曾经和魔尊说过,觉得魔尊多此一举。
而且锁链很重,他不喜欢。
只是魔尊依然还是固执认为,解了锁链,他会逃。
他说不会。
魔尊坚持说会。
事实证明,和疯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而且讲了之后,还会被折腾得更厉害。
几番之后,叶云澜便懒得讲了。
他力气不多,并不想天天消磨在床笫之事上。
有很多事情他还需要思考。
纵使费力,也要思考。
比方说,移情咒。
他身中此咒已经有两百多年。
两百多年爱欲残缺,他将爱用自己执念拼凑理解。他能够分清自己本心对陈微远和魔尊之间的区别,却分不清对前世魔尊和今生魔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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