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位修士匆匆赶来,此人大概是由于太过匆忙,身上的腰带都没来得及系紧,而伴随着他忽然停顿的动作,腰上配饰一松,直直地落入了秘境。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纷纷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不值钱的物品扔了下去,果不其然,任何东西都可以进入秘境,只除了他们自己。
“妈的!”一个修士大骂了一声。
这人一看就比较暴躁,屡次尝试都失败以后,他一气之下,竟是直接唤出了本命法器,狠狠砸向了秘境的入口。
此人的心情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一个明晃晃的宝藏已然摆在了面前,却无法伸手触碰,多多少少会有些急切。
不仅仅是他,其余修士见了以后也纷纷效仿,一个接一个的术法轰炸在入口之上,一时间,入口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好不热闹。
可惜,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这个秘境的主人脾气可真好。
时故单手托腮,无聊地想。
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他也不还手。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秘境入口忽然光芒大作,随后,方才众人仿佛石沉大海的术法原封不动地反弹出来,精准无比地打在众人身上。
众人同时飞了起来。
这其实是颇为壮观的一幕,让时故想到了儿时那场游乐园之旅玩过的蹦床,只是这个蹦床极大,将修士们弹得极高。
有几个人飞得十分凑巧,直直砸向了时故,时故也不躲,就这么看着众人飞向了自己。
若是往日,砸向时故倒也没什么,时故也不会因为这个将那人轰成碎片。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的时故坐在文竹剑上。
文竹剑是一把很有灵性的宝剑,具体表现于任时故这个主人怎么折腾,它的锋芒也会完完全全收住,不误伤到时故一分半毫。
但同时,文竹剑也是一把杀气十足的凶剑,具体表现于看到旁人过来,它会主动释放剑气。
只听伴随着几道“刺啦、刺啦”利刃划破衣物乃至皮肉的声音,几声惨叫同时响起。
时故一愣,低头看去,却见那几位倒霉的修士捂着伤口,痛苦地在地上扭来扭去,看样子是伤得不轻。
时故:“……”
惭愧惭愧,罪过罪过。
在心中默默与几位倒霉的修士道了个歉,时故却悄悄飞到了另一个地方,不敢回头再看。
——他的药在昨日已经彻底消耗完毕,他怕看多了血,会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清原说了,新的药再过一两天便能配好,只要熬过这一两天,问题应该不大。
思及此,时故缓缓落地,假装无事发生地躲入了人群里。
此时此刻,四大宗以及其他附属宗门的人几乎已经全部汇集在了这里,就算有没有赶到的,也大都是些无法御剑的筑基期以下弟子。
人群多得吓人,时故混在人山人海之中,看上去毫不起眼。
“哪里来的小垃圾,也想进小爷的秘境?”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仿佛来自四面八门,又仿佛来自众人心底。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那秘境上空,缓缓出现了一个一身玄衣的虚影。
此人盘着腿,抱着胸,低着头,闭着眼,似乎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伤眼,嘴上却带着嚣张跋扈的笑容,虽然是盘坐,但也能看出这人身材很是高大,气势更是侵略性十足,只可惜,笑容中露出的两颗小小的虎牙大大降低了他的气势。
“低于元婴中期的都给爷滚蛋,爷的好东西从来不留给垃圾!”
说罢,虚影消失,只留下了众人茫然的身影。
其实有修为限制的秘境不是没有,不过极少极少,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视同仁,公平竞争。
众人万万没想到,难得遇到一个,居然就是这样的。
心情一下子大起大落,说不失落,那绝对是假的。
犹豫片刻,众人却并未离开,而是原地盘膝,修炼。
——九天秘境,便是进不去,光是这自洞口处泄漏而出的强大灵力,也对众人的修为大有裨益。
见状,时故默默地往回走。
他之所以选择跟到这里,其实就是不太放心,想要看看郁詹到底要做什么,可现下看来,郁詹似乎并没有要出现的迹象,那他也没什么必要在这里耗着。
反正不管是秘境,还是提升修为,时故都没有一点兴趣。
无数盘膝而坐的人群之中,时故逆行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好在,大部分人都忙着修炼,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就算偶有发现的,也没那个好心劝他留下。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不远处的山峰之上,站着无数周身被黑袍包裹着的黑衣人。
而在这数不清的黑衣人前方,一个奇异的身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沧云。
“老东西们都下去了?”
这人的声音腔调很是古怪。
秘境的异象此刻尚未散去,这人的身形在红光照耀下高大异常,脸上专属于魔族的魔纹密密麻麻,肤色比之正常人而言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绿,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兴奋,而与常人最为不同的,是他头上长着的一根长长的角。
红眸,独角,却是魔族中修罗族最典型的特征之一。
修罗一边说着,一边遥遥看着下方一无所察的人类,眼中红光闪烁。
那里,汇聚了几乎整个人族,最年轻最优秀的修士。
修罗族往往以角的长度判断修为,小指长的约莫金丹期,手掌长的约莫出窍期,而看此人独角的长度,恐怕,介乎于分神与合体之间。
而众所周知,偌大的苍焰墟中,能达到此等修为的修罗族只有一位,那便是魔族之中,最残忍,最嗜血的西方魔帝,仇祎。
“回尊上,沧云宗的太上长老巩兴朝并未进入秘境。”手下人恭敬道。
“哈,那老东西。”
听到巩兴朝的名字,仇祎不屑:“听说这人寿命早已耗尽,现下全靠药物苟延残喘,修为大跌,也罢,左右他也没几天活头了,老子一会就过去,送他归西!”
说罢,仇祎张扬一笑,嘴角诡异地咧到了耳边,而后挥了挥手,指着下方的人族众人:“至于这帮小家伙,便交由你们处理。”
“动手!”
天光在这一刻昏暗下来。
乍一看,祥云依旧火红而耀眼,似乎与先前并无差别,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其间夹杂一点似有若无的黑。
这些黑点并不算多,却使得原本象征祥瑞的红云,变得阴暗而诡异。
好像自人身体中流出的,暗红色的血。
与此同时,无数裹着黑衣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众人上空,无声地持刀落下。
“滴答——”
一滴鲜血溅到了时故的脸颊之上。
时故看着怀中,忽然飞跃而来的,属于某一宗年轻弟子的人头,眸色缓缓变淡。
第三十九章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颤抖的声音带着恐惧, 贯穿了整个山谷。
祥云遮蔽天日,照耀着整个沧云,红得吓人, 似火, 更似血。
而红光之下, 无数修士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与天上红云遥相呼应,眼前的黑衣人并没有理会对面那位修士毫无底气的质问,面无表情地持刀冲去。
下一刻,一根断肢飞起, 带起一片淋漓的血, 溅了身后之人满身满脸。
而在那满面的血渍之下,是一双惊恐无比的眼睛。
随后,伴随着一声闷响,残肢落地,半张的掌心正对着其上的天空,不知是在诉说着对命运的不甘,还是诉说着对那天空之中,象征着祥瑞的云彩的嘲讽。
时故记得,就在不久前的一次闲聊之中,郁詹曾对他说, 这个世界远比他所见所闻的, 要残忍, 丑陋, 险恶得多。
那个时候, 时故并不是太能感同身受。
而现下, 他大概是可以明白了。
可同时, 他也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尖叫声,怒吼声,以及临死前颤抖着发出的求饶之声混杂在了一起,共同织造出了一副独属于人间炼狱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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