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会儿孙爷爷对儿子的念叨,主要是说他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上,纪墨还没想好自己是附和还是反对,孙爷爷就自己转了话题,说到了自家渊源流传的营造法式上去。
“知道咱们家祖上都是什么人吗?”
孙爷爷说起这个,可是有点儿兴奋,脸上都泛着红光,拉着纪墨,给他讲祖上的光辉事迹。
纪墨仰着脸听,“爷爷快讲。”
“咱们家祖上啊,是给皇帝老子修城的!知道那合洛城不,那就是咱们家给修起来的,还当过都城,里头的景象,真是见一次就震撼一次,到现在都是少有的名城……”
孙爷爷说得吐沫横飞,以手沾水,在桌面上给纪墨画起合洛城的分布来,纪墨以前没怎么注意过城市建设方面的事情,这一次看,横平竖直的棋盘布局,倒是整齐划一,貌似现代哪里的城市就是如此来着,也是历朝都城,其布局上有独到之处。
“还有玄天观,也是咱们家祖辈给建造的,就在悬崖边儿上,当真是‘悬于一线’,到云海翻涌之际,更如天上仙宫一样,美轮美奂……”
手指在桌面上一拐,又是一个新的建筑布局图了,老实说这样画出来的布局图就是点线面的结合,完全看不到那种现实中的美感,纯粹的建筑构图,一条条线拉起来人的想象力,要通过想象力来填充,才能“看”到具体是怎样的。
孙爷爷说起那山中美景,溢美之词不断,显然,他是亲眼去看过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祖辈留下的光辉。
纪墨心生向往,能够主持修建都城和玄天观那种有名的道观,自家祖上,怎么也能算是大人物了吧,到了孙爷爷这一辈,怎么就只能蜗居在小山村中,不从事任何的营造事项了呢?
哦,对了,营造师,所负责建造的都是这样的大工程吗?不是单纯的建筑师,建筑宫殿或桥梁的那种?
纪墨曾经做过造桥匠,知道那简单的一块块石头或木板之间的拼接,结构上的衔接有多困难,推想到营造师上,若是这样的大型工程,恐怕也不是一个人,一个团队能够完成的。
就说看似最简单的玄天观,所包含的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建筑物,而是一个建筑群,还要包括园子之类的生活区景观区的划分,所要考虑的不单单是一个建筑物所具备的功能,还要考虑这个建筑群对生活在其中的人要有什么功能。
到了城市上,就更难了,不必孙爷爷细讲,纪墨自己能想到的就有那避不开的排水系统问题。
再有道路问题,住宅区和商业区的分隔问题。
此外,若是都城的话,皇宫总是要一个的,是放在城内,还是放在城外,亦或者是城市中心?
与之相关的护卫和王府院落,大臣官邸和普通居民居所,又有富商巨贾该住在什么地方,什么样的房子之内,这些是不是都要考虑在内啊?
这一想,就让人觉得头大,其中的每一项,似乎都能单另出来,成为一门专以一生的科目,结果一个营造师,就把所有合而为一,成为了都需要掌握的综合性知识。
综合性?
综合性。
纪墨突然想到,最初的时候,在他看来系统给出的技艺已经足够专一,现在却越学越发现,这些技艺其实远谈不上专一,扎纸还要会造纸会调配颜料呐,其他的技艺,又有哪一个是真的单独手会做就行了?
反而更像是综合性的知识融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一项技艺。
技艺中,必然有那么一部分是需要其他的知识来联动的,或者说需要那一部分充当一块儿辅助基石,共同撑起一项专业技艺。
这可不就是个综合性知识吗?如此一来,自己过往的某些知识,截取下部分片段来,也能充当这里的基石,不至于真的从一地荒芜建起高楼,总是容易些。
第614章
纪墨心里才有点儿小庆幸,稍稍松散精神听一听师门过往的辉煌往事,哪里想到孙爷爷这里的话头急转直下,狂风骤雨一样训斥起纪墨来,“让你学,就是不学……”
这话,纪墨一听就知道了,得,又把自己当那个“不孝子”了。
纪墨无奈,默默听了一会儿,每当这时候,不用劝,不用喊,静等着,孙爷爷那话头一会儿就又能拐回来,果然,没多一会儿,他就把话题拐回来了,却不是继续之前的讲,而是让纪墨跟他三叔去附近走走。
“今儿就算了,明儿天好,让你三叔带你去附近转转,也看看咱家的院子。”
“是。”
第二日,果然是个好天气,一大早太阳就格外晴朗,纪墨怕孙爷爷不记得了,还试探着跟他问了问,得了许可,这才往孙三叔那里寻去。
孙三叔跟孙二叔并非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年龄相差极大,却是同辈的兄弟,各家排行不同,只照着各家的排行叫,纪墨估计这也是怕有那孩子多的,一个不小心排到十名之外,动不动来个“十几叔”听着也怪麻烦的,再就是怕那“二十几”“三十几”的,当真是叫起来都拗口。
孙三叔今年约有四十多了,现代年富力强,还有着奋斗的可能,企业公司的中高层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年龄,古代的话,已经是养老的年龄了,守着孙儿,每天都不用做什么,静等着吃饭就行了。
村子里的老人,估计是有孙爷爷起这个头,大家都不用到老了还要在地里忙活,年龄到了,该养老了,直接把家底给了儿子,之后就是静等着吃口饭了。
有那不成样子的父母,才是三十多的年龄,就直接把房子田地都给了十几岁的儿子,好么,至此之后还真的是吃上“养老饭”了,还逢人就说自家儿子孝顺,这才早早给他们养老云云。
纪墨却曾经见过那家的儿子,独自在田里忙到晚上,见到吃过晚饭来帮忙的兄弟,忍不住痛哭失声,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父母了,不想着给儿子减负,还想着给增加点儿压力,真是逼死孩子了。
不到十八的年龄,就要承担一家的吃用,背上养着两个人的负担,这家,可不是好当的。
对这种事儿,村中不提倡,奈何也不会为此论刑,一家子愿打愿挨的,再加上那家父母的厚脸皮,说过不听劝也就罢了,只能帮衬着点儿,倒是不怕出败家子,把家业都卖了的。
纪墨开始还有不解,后来才知道,这卖田产房子什么的,都是要先紧着自家村子里的人卖,若是绕过这一道直接卖到外面去,官府来了都不认。
闭塞乡村,就是这点儿好处了,有点儿王法之外的意思。只要不是税丁来,谁都不怕。
“三叔,三叔。”
纪墨在门外叫,屋中房檐低,有些遮光,一大早的,还是想要晒晒太阳的,孙三叔在门口坐着,听到纪墨叫,抬头看了看:“怎么这大早过来了?”
“爷爷让我来寻你带去去四周转转,说是看看家里的院子。”
纪墨说着,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自家院子”这种话,听起来也有点儿太那啥了,门前方寸地,就是一院子,还要往哪里看,莫不是把整个村子附近都当自家院子了?
孙三叔眯着眼:“这是学上了?”
他问得含糊,纪墨却领悟了,点点头,说:“爷爷说要教我安身立命的本事呐!”
他的脸上是纯然的喜色,还带着点儿试探。
村子太小,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他的身世,村中人恐怕都知道,这样的话,手艺传与外姓人,显然是——
“好啊,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们说,真的是越老越任性了。”
孙三叔很是生气地说了一句,见状,纪墨还以为他们会不同意自己跟孙爷爷学营造,万一——看见纪墨忐忑,孙三叔以为自己吓到了孩子,没再说什么,拍着腿起来,“走,带你去转转。有什么好看的,院子他就没造起来!”
纪墨有些听不懂,跟着孙三叔的脚步往村外走去,有见到他们这对儿组合的,打招呼的时候就问:“这是去哪儿啊!”
孙三叔就大嘴巴地见人就说:“还不是那疯子,这样大的事儿,言语都不言语一声的,我们是拦着他教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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