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博生想了半天:“那好吧,到晚上十点医院关门为止,需要我找一名护工陪你吗?”
他看起来对自己的这个提议非常心动,乔昼动了动眉头:“这算是出差吧,给加班费吗?”
陶博生闭上了嘴。
八点四十,乔昼揣着一个木偶和一个手机,坐上了医院门口的出租车。
九点十五,这辆车停在了长春街道的两个十字路口外,站在这里,已经能看见那个黑洞的边缘,比起他进进出出的那些s级黑洞,这个黑洞差不多能用小巧可爱来形容了,看高度也只有五十多米,吞掉了小半个街区的建筑,警察在路口处拉着警戒线和栅栏,将这里围得严严实实不让人进去。
警戒线外,则是数百名面容憔悴悲伤的家属,男女老少相互扶携着或坐或站,眼神殷殷地看着那个无声无息的黑洞,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挨个分发矿泉水和盒饭,看来这些家属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路口被他们全部封堵掉,行人和车辆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都带着同情的神色换了条路走。
“听说等了一晚上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司机在路口停下,满含同情地说了一句。
“能一直等着倒也还行,就怕出来的……”他将挂在驾驶座上的二维码翻过来递给乔昼扫,摇着头叹气。
乔昼付钱下了车,站在这里路边看了前面一会儿,前面的人实在是多,又是大白天,想浑水摸鱼钻进去都不行。
乔昼沿着警戒线将半个街区走了一圈,不得不承认华夏警方的办事严谨程度还是很值得学习的,这么大一块区域,愣是围得严严实实,每隔十几米就有警察站岗,根本不可能在白天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去。
那就只能等晚上了。
陶博生十点的门禁警告被他轻飘飘地抛到了脑后,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承诺十点前回去,毕竟黑洞内外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天知道黑洞里是个什么情况。
秋冬昼短夜长,六点半太阳下山,七点左右天已经黑透了,摆放在警戒线旁的高瓦数探照灯纷纷打开,将周围照得纤毫毕现,警察锐利如鹰隼的视线扫视四方,就怕有不听话的人非要冲进去——一些悲痛过度失去理智的家属还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只能日夜睁大眼睛守在这里。
而就在探照灯打开的那短短几秒,光暗交错令人眼前花白的瞬间,一个身影从容地踩上花坛,三两下翻进小树林,不见了。
听见有树枝摩挲的窸窣声,看守的警察神经绷紧,扭头去看,探照灯雪白的光亮下,树林里依旧一片虫鸣,好像刚才闪过去的一道影子只是他的幻觉。
他盯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扭过头去,站在一棵树后一动不动的乔昼提着鞋子在心里默数了一千下,才轻巧地往前走去。
不管多少次穿过黑洞,这种古怪的感觉还是和第一次经历一样,仿佛穿透了世界的胎膜,被重新诞育了一样。
乔昼睁开眼睛,旋即一怔。
眼前是一间最普通不过的寻常人家的客厅,客厅连着餐厅,通透宽敞,家具一应俱全,橘黄的灯光洒在大理石地面上,如果……没有眼前这具尸体的话,那这就是一个最为温馨的小家庭。
但雪白墙面上喷溅的血、五官狰狞倒毙在地的年轻男性,都让这个温馨场面一下子变得可怖起来。
他这是穿越到了凶杀现场,还是……
他就是那个凶手?
第123章 极恶之罪(二)
乔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当然不是惧怕死人, 只是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
“……本次游乐场共有玩家五人,游戏时长二十四小时,游戏规则如下:玩家需想办法掩盖罪行, 同时揭露其他玩家的犯罪事实, 被揭露者视为游戏失败, 成功揭露他人犯罪事实的玩家可获得一定奖励。”
这个声音就像是在大脑里响起来的,来得突兀消失得也突兀。
但是在声音消失的一瞬间, 乔昼就动了。
他飞速后退,谨慎地远离了地上那具尸体, 踮着脚尖避免踩到血迹和任何东西,花了五六秒时间迅速检查了一遍几个房间及所有能藏人的衣柜、桌子, 确定这套三居室里只有他一个活人,才重新回到客厅, 趴到猫眼上观察了几秒, 外面是空无一人的走廊, 对面的门半开着,里面还是毛胚房, 各种装修工具扔在地上,走廊上都是一片无人的死寂。
乔昼抬手将保险拧上, 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放到卧室里,然后回到客厅面对这具飞来横尸。
倒在地上的年轻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 穿着有些宽松不合体的白衬衫和休闲裤, 衬衫边缘有些泛黄, 乔昼蹲下去, 用两根手指扯着衣领闻了闻, 不用太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 还有长期在泡面堆里被浸透了的香料味道。
他视线下移, 死者手指间干干净净,虽然有茧子,但没有泛黄,不是老烟枪的手,掰开嘴看看,牙齿不算干净,但也不是烟民发臭发黑的那种烟牙。
裤子上很多褶皱,从痕迹来看,是长期久坐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探了探死者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小票。
得利网吧包夜x3,老顾客优惠,周年庆福利送可乐x1、泡面x1……打票日期是2021年5月8号。
原来是个天天泡网吧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
看他的年纪,早就过了口袋空空的学生阶段,混到快奔三了还没有买电脑,非要去网吧包夜,都混成能够打折的老顾客了,可见本人并没有什么积蓄,而且家庭境况也不怎么好,很大的可能性还没有成家。
乔昼摸了摸另一只口袋,掏出一张身份证,照片看起来比现场的本人年轻一些。
张定河,男,家庭住址天水小区三单元502,身份证号xxxxxx19920403xxxx。
乔昼把身份证和小票放在茶几上,抬脚去厨房翻了翻,找出三筒保鲜膜,然后在水槽里疯狂打洗手液搓洗手指。
张定河身上只有一道伤口,就是扎在胸口的一刀,被他附身的“凶手”显然是激愤杀人,把刀一拔,喷出来的血就溅得到处都是了,这让初来乍到的乔昼觉得很为难,因为要收拾的地方也太多了,而且时间有限,现在其他的玩家肯定也在头痛怎么掩盖自己的犯罪现场,目前还不会四处敲门来聚合,但要是拖得太久,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最早出门和最晚出门的都容易被瞩目,最好的就是排在第二三个出去找人集合。
乔昼搓干净指缝里每一丝血迹,确保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抽纸擦干手,然后用保鲜膜将双手和双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包了厚厚一层保鲜膜后,他赤脚走到客厅,用抹布和拖把将地上的血全都抹除干净,还好这是木头的地板,不然他还要想办法去搓砖缝里有点干掉的血迹,那就算他再厉害对此也束手无策了。
墙上的血迹不好处理,量不大,但正好处在非常醒目的地方,而且是不容忽视的泼溅状液体,又是惹人遐想的暗红色,乔昼处理完地板后就拄着拖把站在墙壁前,思考了几秒,转身去房间里翻箱倒柜。
这个套间大约一百二十平米,有三个卧室,看卧室的风格,主卧是老人居住的,色调沉静显老气,床头还有几瓶维生素。
中间的卧室连着阳台,面积最大,居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一个年轻男性,看随手乱扔的衣服裤子就知道了,床上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杂志,墙上贴着风格抑郁小众的摇滚乐队海报,除了衣柜和床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乔昼推开最后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面积稍小,里头东西不多,都摆放得规规整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乔昼走过去拿起来一看,里面是一对夫妇和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其中矮一些的那个就是年少的张定河。
那另一个……
乔昼这次才有些迟钝地抬头去看玻璃,上面隐约映出来的人影……并不是他自己的脸。
眼尾下压,眉毛稀疏,肤色微黑,五官不功不过,看起来就是一个被生活搓磨压弯了脊背的麻木社畜。
——但是与照片里张定河身边那个少年长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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