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没有看到我的名字?”黄玉文再也坐不住了,跑到下人面前。
下人喘了好几口气才喘匀:“看到了,小的看到少爷的名字了,在第二十五名!”
黄玉文愣在原地,随即紧紧抓着下人的手:“真的!我在第二十五名!”
“小的看得真真的,确实在第二十五名。”
“好,真好。”黄玉文是家里幺儿,一家人从上到下都疼爱他,送他读书也觊觎了很大的期望,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叫他考上举人,做官的目的去的,黄玉文平日里不表现出来,但是他身上的压力比王钦这个随时可以撂手不干的重多了。
现在他终于顺顺利利第踏上了这一步,没有辜负家里的期望。
王钦身边的奴仆还没来,他已经忍不住了,问黄玉文身边的人:“那你看到我的名字了吗?!”
奴仆道:“小的也看到王少爷的名字了,在五十九名。”
王钦身体顿时就软了,五十九名,差一点就被扔在门外了,他拍拍胸口:“还好还好,回去不会被罚了。”
陈幸听他们两人都过了,也很想知道自己的,但是他只是王钦的跟班,哪里敢去指使黄玉文身边的下人,直接也跑到人群里去了。
终于活过来的王钦还记着顾栓子,问下人:“那你看到顾凛这个名字了吗,他学得比我们好,名词应该在前面一些。”
他们经常在一起,下人知道自然知道顾凛这个名字,皱着眉头道:“小的没看到顾少爷的名字,可能是太着急,没注意到。”
顾栓子和林真心头一动,泛起些许涟漪。
忽然人群堆里有人在问:“顾凛是谁?”
“好像是乍子街真有味小食斋老板的儿子。”
“竟然是他?”
“他怎么了?”
去看自己成绩的陈幸跑回来了,他道:“顾凛,你是第一名。”
顾凛两个字伴随着第一名在人群里传开,进考场时参杂了大部分流言蜚语的声音在此时变了。
顾栓子知道自己学得不错,但是他也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听到自己考了五场童生试的第一名,也不由得露出一二分欣喜,他望着陈幸:“你呢?”
陈幸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我在四十三名。”
他们四人,一个第一,一个二十五,一个四十三,一个五十九,都通过了此次的考试,只要再通过府城的四场童生试,便是真正的童生,拥有参加乡试的资格,成为秀才。
一个秀才在别处或许不值当什么,但是在镇上,可以像徐夫子那样开学堂收学生,彻底和贫民百姓割开来,不用看天吃饭。
林真rua了rua自家小崽子的头:“没想到考得这么好,走,咱们回家去好好庆祝庆祝。”
顾栓子开了五场县试第一名的成绩很快就随着学子的归家而传开,那些说话阴阳怪气的人要么见着林真当没看见,要么仿佛之前的话没说,亲亲热热地凑上来说话。
林真给顾栓子庆祝也仅限于自己家里,做了一顿好吃的,毕竟这才是童生试的上半场考试,还要去府城里考下半场,太过张扬不是好事,连林大哥林二哥送东西来问起他也只说通过了,没说顾栓子考了第一名。
镇上的童生试在二月份,府城的童生试要四月份才开始,但镇上离府城远,得了成绩后半个月,林真就开始张罗着去府城的事,又得知陈幸家里实在凑不出去府城的银子,干脆把他也捎上了,还有不需要他照顾,自有奴仆照顾的王钦和黄玉文。
而顾栓子也是在几年后才知道,自己这场童生试险而又险,县衙里的师爷和主簿各有各的心思,把他的题卷扔到了不通过的题卷堆里,要不是他那日提前交题卷,县太爷看过他的题卷,对他有点印象,最后审看的时候没有看到他的题卷随口问一句,他可能就要被卡死在师爷还有主簿的手中。
县试都是县太爷,师爷,主簿,县丞监考,只要得手了一次,以后不过是照做罢了。
四月份,童生试开始,因着后面就是更为重要的乡试,所以这次童生试相比起来有些黯淡,但身处其中的学子也觉得心惊肉跳。
半个月后府衙张榜公布此次童生试的结果,顾凛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第一名的位置。
府试已不是一个小镇的考试,更有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各地学子。
上千人中的第一名,远非县试的第一名可比。
而黄玉文这次发挥得不算好,险而又险地吊上了尾巴,陈幸的名次则和他差不多,也是最后几名里的一个。
在县试里就险险过了的王钦这次运气没那么好,找了十几遍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没有考上。
因着录取秀才的府试去年才举行过一次,下一次举行是两年后,陈幸回到镇上继续在徐夫子那里念书,考上童生的黄玉文还有没考上的王钦都被家里差人送信来叫留在府城,黄家和王家已经给他们找好了夫子,势必要在科举上头有点成绩。
林真本来也打算带着顾栓子回镇上,但是比镇上繁华许多的府城打消了他的想法,他干脆把镇上的铺子以入股的形式交给林大哥和林二哥,并把麻辣烫酸梅汤凉面的方子交给他们,每季度交给他纯利润的三成就可以。
原本他有的是四成利,但是林小幺跟着他干了这么几年,他便把其中一成给了林小幺,并且写信叫林小幺来府城,跟着他一起做事。
又两年,名不见经传的顾凛异军突起地拿下招录秀才的府试第一名,成为该次府试的案首,然后人们顺藤摸瓜地扒出他就是两年前童生试的第一名。
成为秀才后,顾栓子的课业更重了,读的书更多,用坏的笔搜出来都能吓死人。
而他已投入三年后的乡试准备中。
乾徽四十五年,春。
府城中最负盛名的淮山书院里,学子们跟夫子行礼拜别,等夫子离开后收拾东西往外走。
淮山书院开办了百年,教书的夫子最低也要是举人,更有进士以及一位辞官归乡的三品大员,吸引了无数的学子来这里求学。
远道求学的学子大多都是租房住,家底丰厚的则买了院子,顺道把自己的妻子奴仆带来,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
至于原本就在府城居住的更方便,下了学就能回家。
才入春,下了点雨仿佛回到冬天那会儿,大家身上的衣裳都还是冬天那会的,一身黑色长袍,里头是白色夹棉中衣,腰间系着同色腰带。
这是淮山书院的统一衣袍,学子进书院必须着此长袍,否则不予进书院。
顾凛把书本都收到今年新做的书包里,单肩背着往外走,他今年已十四岁,虚岁十五,身高在去年下半年猛地往上窜,几乎与甲班里的最高的学子差不多。
短时间内迅速增高的代价就是他过于瘦了一些,书院的黑色长袍穿在身上被风一吹,大袖兜风,仿佛要乘风而去。
下雨了店里的客人走不了,林真便叫小二一桌添一叠瓜子和一壶茶,拿着笔算账,突然看到在屋檐下收伞的顾凛,放下账本走上前去:“怎么淋湿了,不是带着伞的吗?”
林真身高早几年就固定了,四舍五入才一米七,他望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甚至还多出一那么一丢丢的顾凛,觉得自己喂孩子简直喂得太成功了,谁看得出来刚接手那会儿顾凛跟只小猫一样。
顾凛把油纸伞收好立在外边专门放伞的可以沥水的筒子里:“书院那边风大雨大,吹到了一些。”
“这天也不知道怎么了,都春天了还这么冷,”林真瞧着他沾了水的宽袖下摆还有贴在小腿上的袍子,“你快去洗个热水澡,我给你煮点姜汤。”
“林老板,这就是你那在淮山书院念书的儿子啊,今年多少岁了,亲事定了没有。”
“他今年才十四,哪里能成亲。”店里好几个都是老顾客,全知道林真有个在淮山书院读书的儿子,而且还知道顾凛学问特别好,不仅是甲班的,还是甲班里的头名,今年就要下场参加府试了。
说话的人确实有这个心思,望着顾凛道:“可以先相看着嘛,等十五十六岁成亲正合适,我家有个侄女,正好和他同岁,蕙质兰心,样貌可人,与他相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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