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向导摇摇头,说:“天黑了会很冷,人和马都受不了, 不能再走下去了。”
姜纾没有立即做出决定, 而是看向楚溪客:“确定在乌兰布和以西?”
楚溪客点点头, 流利地背出了当初那位蒙古同学的介绍:“在贺兰山与巴彦乌拉山之间,穿越广袤的乌兰布和沙漠,于戈壁与沙丘的环抱之处,有一片散落着红色水晶的椭圆盆地,那里便是美丽的吉兰泰淖尔。”
“吉兰泰淖尔……”
姜纾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对着突厥向导说出一串标准的突厥语。
突厥向导顿时激动起来:“我知道!我像小郎君这么大的时候,听部落里的斡拖葛说过,美丽的仙女达给娜把一面宝石做的镜子掉落在戈壁上,变成了六十个湖……”
“吉兰泰”在蒙古语中就是“六十”的意思。
其实,楚溪客一早就说过这个名字,只是现代的音译叫法和这个时代的突厥语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突厥向导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
幸好,姜纾了解自家崽崽,也足够博学,这才根据这个千差万别的音译筛选出了准确的突厥语。
大家都很激动,迫不及待地请求向导带他们去。
没想到,向导却摇了摇头,说:“不行,找不到,那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
他年轻时也不信邪,听了斡拖葛(令人尊敬的长者)的话,就骑上马去找,然而,一直在沙漠里徘徊了整整十天,险些迷路,还是没有找到。
“这么多年,我只听说有一个人到过那个神奇的地方,还喝到了那片湖里的水,可是人和马都受到了惩罚,险些腹痛而死。”
所以,突厥向导断定,那里一定被达给娜仙女施了仙法,普通人不可能找到。
楚溪客是不信的。
既然有这片湖,说明这个世界和他所知道的人文地理是高度重合的。至于为什么喝了湖水会肚子疼,八成是因为水里重金属含量太高。
他没有粗鲁地反驳向导,只是悄悄扯了扯姜纾的衣袖。
姜纾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说:“今日确实有些晚了,就算真能找到,恐怕也要在沙漠里过夜,先回去吧!”
除了突厥向导,其余人脸上纷纷流露出失望之色。
就在楚溪客拨转马头打算往回走的时候,长时间没被投喂的小白鸭突然跳起来,用力啄了一下楚溪客的大腿。
就像在家里那样,小家伙啄完就跑。
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片广袤的沙漠和小小的蔷薇小院有什么不同,总之就是开心地乱跑一气,不让楚溪客追到。
楚溪客吓了一跳,连忙追在后面,想把它抓回筐子里。
然而,越是这样,小白鸭跑得越欢快,还仰着脖子发出“嘎嘎”的挑衅声。
但凡楚溪客对待这个小小的生命没有那么重视,或者姜纾听了旁人的话,觉得“只不过是一只鸭子,跑了就跑了,还是把小郎君叫回来吧”,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小鸭子冲上一个沙丘,像是跑累了一般,突然头朝下滚了下去。
楚溪客为了救它,艰难地爬上沙丘,累得扶着膝盖,大口喘息。
冷不丁有一丝凉意扫过来,像是一阵海风,裹挟着海水的气息。
楚溪客下意识抬起头,突然愣住。
紧随其后的寻盐小分队也集体愣住了。
就在这座高耸的沙丘后面,距离他们即将折返的地方不足一里的路程,隐藏着一片碧波荡漾,如宝石镜面一般的湖水。
“吉兰泰淖尔!这就是吉兰泰淖尔!”
突厥向导突然俯身跪拜,激动地喊出一串突厥语。
其余人同样眼含热泪,大声欢呼。
这一刻,不管这片湖水是不是盐湖,对于在沙漠中苦苦搜寻了六个时辰的人们来说,这片绝美的绿洲,这场峰回路转的相遇,都值得欢庆一场。
姜纾看上去还算镇定,至少还能理智地去检查一下湖水是不是咸的,只是下马的时候却险些崴了脚。
显然,也是激动的。
根本不用煮水测试,湖边就散落着白色和红色的盐晶,所有人都欣喜若狂。
楚溪客抱着吞了一口沙子,噎得嘎嘎叫的小白鸭,差点哭出来。
他之所以对那位蒙古同学的freetalk记忆深刻,就是想着有一天攒够钱带着桑桑过来玩,到时候还能让桑桑享用一下这个巨大的、天然的“猫砂盆”。
前一世心心念念的愿望,很快就要达成了。
***
接连找到两个盐湖群,记仇小白鸭彻底坐实了“白鸭神”的光荣头衔。
这下,不光是楚记的孩子们了,就连平川军的将士们也会时不时带着小鱼小虾过来贿赂它,请它帮忙做各种稀奇古怪的预测。
也不知道小白鸭是怎么选的,据说,十次里有八次是灵的,偶尔失误的那两次,求保佑的人也往往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总之,白鸭神怎么可能犯错呢?
两个盐湖一个在平川军东南,一个在西北,分别被命名为“花马池”和“吉兰泰”。
贺兰康派去驻守的兵士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负责晒盐的手艺人也是从老兵里选的。
经过数次试验,匠人们把楚溪客提供的晒盐和提纯的方法改良为现代的技术水平能达到的最好状态。
第一批精盐制出来后,老兵们用皲裂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奔走相告。
“出盐了!出盐了!”
“这么白!这么细!”
“不怕没盐吃了,再也不怕了!”
十几个高壮的男人,像玩泥球的孩童般凑成一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小把晶莹剔透的盐粒,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这个时代,食盐交易被官府垄断,再加上煮盐不易,因此价格奇高,百姓很难买得起。价钱最高的年份一斤盐就能换百斤粮食,就算行情不好的时候,一斤盐也顶得过二十斤米粮了。
这么一把盐,对贫寒人家来说比金子还要珍贵。
楚溪客并不知道,在上一世的历史中,“晒盐法”是明朝时候才出现的。用这种方法制盐,省下的木材和时间足够把一片沙漠治理成绿洲了。
更何况,他提供的不只是晒盐法,还有粗盐提纯的工艺,这无疑是跨越式的宝贵技术。
此刻,楚溪客根本无法想象,那张布满狗爬字和黑团团的《晒盐流程图》将会为平川军、为漠北的百姓、为这个时代带来怎样改天换地的变化。
贺兰康可算有了炫耀的资本。
他把斥候营的海东青悉数派出去,给前不久才拒绝卖给他盐的节度使们一人写了一封信,信上拽到家地只写了三个字——
“自己看!”
然后是一个粗长的箭头,指向海东青的脚爪,那里绑着一个小小的布袋,袋里抠门地装了半两盐。
虽然只有少少的一撮,却足足惊掉了八个藩王、十个节度使的下巴。紧接着,雪片般的书信一封接一封送入平川。
贺兰康都不带看的,全都折成小青蛙给桑桑玩了。
各地节度使都疯了,前脚刚在议事厅断言八成有诈,转头就派了信使探访平川,还拉着一车车的礼物。
贺兰康就像个矜持的小媳妇,再三推拒好几趟,才抠抠搜搜地同意每年供给对方十车粗盐并两车精盐,但有一个条件——
不久之后,朝廷讨论是否同意平川转为羁縻州时,他们要投支持票。
在此之前,没有人看好这件事。
今上坚信,各路节度使不可能任由贺兰康一家独大;各路节度使私下里串通好了,一旦朝廷出兵,他们就浑水摸鱼,瓜分平川军;就连贺兰康和姜纾私下里都做好了准备,打一场硬仗。
谁都没想到,楚溪客会突然找到盐湖,还一口气找了两个。
更让人吐血的是,平川军制出来的盐那么细、那么白,少少几粒就足够入味,还没有任何杂质!
他们看中的不是那两车细盐,而是这背后的巨大利润。
于是,各路节度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争先恐后地给贺兰康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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