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是杀了吧。
*
翌日萧沐没有出现,反倒是侍女端着药碗进来了。
殷离狐疑看着来人,药碗端至眼前,他并没有接。
“怎么是你,世子呢?”
侍女垂着目,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世子爷今日有事不来了,让奴婢伺候您喝药。”
“是吗。”殷离说时,目光审视着侍女,一面伸手去接药碗。
在他接到药碗,侍女脱手的一瞬间,殷离四指一松,碗便直直落地,发出一声脆响,乌黑的药汁洒落一地。
侍女见砸了药碗,慌忙下跪请罪,连连磕头。
殷离觑她一眼,挥手,“算了,再熬一碗吧。”
侍女连声称是,收拾了一地狼藉后才退了出去。
侍女来到小厨房,药罐子刚刚熄了火,她麻利地生起火来重新熬药。
待到药罐子发噗噗的水沸声,侍女神色忽地一变,四下张望,确定没人了,才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纸包,她的指尖都因为紧张而不住颤抖,然后小心翼翼地倒入罐中。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侍女几乎灵魂出窍。
她猛然回头,看见殷离正在看着她,目光冷凝。
“我……”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世子妃饶命!”
*
王妃本拉着前来请安的萧沐在安善堂说话,听说世子院里闹出动静,二人急匆匆赶了过去。
府兵将院子围了个严实。
萧沐刚刚赶到,便听见殷离在问话:“你到底给我下的什么药,最后问你一次,再不说……”
院中殷离坐在圈椅上,指尖捏着一张薄纸揉捻着,上头还沾着些许粉状物,目光冷厉,语气森然。
侍女瑟瑟发抖,像是刚刚被用过刑,受不住地浑身瘫软在地。她额间涔涔冷汗,哆嗦着带血的唇瓣,终于招供了:“是五……五行草。”
殷离愣了。
他本以为应该是砒霜之类的毒药,五行草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侍女是皇后那边的钉子,上回给萧沐下毒没能拉这侍女垫背,本想留着静观其变,没想到皇后对他起了杀心,那就不怪他借此机会把这钉子撬了。
可五行草……听着不大像是什么毒药。
还没等他想明白,王妃便急急上前,吓得脸色发白,直直盯着殷离的肚子看,“我的儿,那东西你喝了?你可别吓唬为娘。”
殷离此时扭头一看,发现王妃与萧沐都来了。
萧沐见王妃这语气与神色,便知道这五行草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由也神色紧张起来,问殷离,“你没事吧?”
看见二人的反应,殷离顿觉自己孤陋寡闻,看来是毒药没错了,他摇头,“没喝。”
二人都是长松了口气。
殷离直截了当地问:“皇后为何要杀我?”
依着他的了解,皇后应该是想看着他与萧沐自相残杀,而她坐收渔利。
最好他哪天一时冲动,在王府里就把萧沐杀了,连累母妃与他一起承受萧氏的怒火。
所以他才要指使铉影卫策划暗杀,这支暗卫组织的存在无人知晓,届时萧沐一死,根本查不到他头上。
可他还没杀萧沐,皇后怎么就急着动手对付他了?
为什么?
侍女闻言面露惊恐,“你……你怎么知道……”话音未落,她忽然疯了一般连连摇头,“不是,与皇后娘娘无关!都是我,是我自作主张,是我看你怀孕,我嫉妒,要落了你的孩子!”
殷离一口气没匀过来,呛得连声咳嗽,抬手摆了个停下的手势,他以为自己幻听了,沉着脸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然而侍女只是着急撇清皇后的干系,急道:“是我听说五行草能滑胎,是我上药房偷偷买来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与皇后娘娘无关!”
殷离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倒是王妃先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皇后,好啊,又是皇后!”上回拔出的钉子就查出是皇后的人收买的,没想到这陪嫁侍女也是皇后埋在阿离身边的人,还差点要了她孙子的命!
“来人啊,拖下去杖毙!”
侍女被拖行下去时还在争辩,声音渐行渐远。
而殷离还在愣怔。
他听错了吧?什么滑胎,什么怀孕,谁怀孕?
啊?!
见他那副神情,王妃心疼不已,拉着殷离的手安抚道:“离儿别怕,皇后那里为娘去对付,她别想再往咱们府里塞一个人,新账旧账,为娘跟她一起算!”
殷离仍是没反应,王妃慌乱,推推殷离的肩膀,“离儿,你可别吓唬娘,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萧沐自知不会安抚人,一直没插话,听见王妃这句倒是接话了:“母亲别慌,她喝了几日安胎药,应该稳得住。”
这句仿佛一道惊雷,落在原本已经被侍女的话惊得外焦里嫩的殷离头上。
他如机械般扭过头来,匪夷所思地问萧沐:“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第15章 (二合一)
萧沐看着殷离震惊不已的表情,安抚地道:“安胎药。”
他说时扫一眼四周,凑近了殷离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别担心,你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不管那个人是谁,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孩子……也会是我的孩子。”
殷离的脑仁在嗡嗡的响,以为是胃药的玩意他为了演戏喝了快七天,结果这病秧子竟然告诉他是安胎药?
他的大脑几乎快因为信息量太大而过载冒烟了。
他脑内转了好几个弯,才终于捋顺了萧沐这句话背后的逻辑。
这病秧子不知道出于什么扯淡的原因以为他怀孕了,但他们之间没有夫妻之实,所以这个“孩子”必然是别人的。
然而萧沐出于爱他,不仅要为他保守这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连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也愿意接纳。
甚至为了不让他担心,故意隐瞒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事实,哄骗他以胃药的名义喝下了安胎药。
这就是……真爱?
……个头啊!
这是什么绝世大冤种,还有人主动臆想出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的吗?!
想明白过来的殷离把脸埋进掌心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用一种脑仁被雷成了渣之后又过度使用而显得异常疲惫的语气道:“我没有怀……”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差点嘴瓢,“怀孕。”
萧沐愣了愣,转头看向王妃。
王妃显然也有些不信,笑道:“女子头一遭,不知道自己怀上了很正常,没关系,离儿,待会让府医来给你瞧瞧你就知道了。”
殷离强忍着砍人的冲动,把腕子怼到萧沐面前,尽力压平了声音道:“世子不是会把脉吗,你看看?”
上回进宫时萧沐就把过他的脉,说实话以萧沐连他是男是女都没把出来的水平,他高度怀疑对方能不能分辨出什么是喜脉。
不过他现在火气上头,管不了那么多了。
萧沐顿了顿,当初王妃那样信誓旦旦,把他也唬住了,便没想过把脉确认。
现在公主主动,他便撩开袖子,伸出四指抚在殷离的腕子上。
片刻后,萧沐眉梢一挑,诧异地望向王妃,蠕动了一下唇瓣,摇摇头,“确实没有。”
王妃也愣了,用帕子捂嘴啊了一声,“哎呀,难道是我搞错了?”
殷离快要被气笑,难道?
根本就是你搞错了吧!
他很想扒开这对母子的脑瓜子看看里头是什么品种的脑回路,但他还是忍下了。
他强迫自己扬起一抹浅笑,“对不起,让母亲失望了。”因着心头无名怒火,那浅笑看起来疲惫又可怜。
“哎呀是为娘不好,为娘看这种事向来很准,从来没出过错,没想到在离儿这……”王妃面露歉意,“不过没关系,那安胎药是滋阴的,女人喝了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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