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这修真界又多了一个金丹后期的高手,杭家一时有两位金丹后期的仙君,就要赶上当时鼎盛的临渊尊空山君时代了。
贺嫣爱情事业双丰收,正是人生得意之时。人生得意须尽欢,他神清气爽走出密室,本想要和等在外面之人庆祝一番,习惯地往门前梅树下看,却没看到往日那人应身回眸过来。
贺嫣看了看日头,暗暗好笑,是他今日出来早了,杭澈来接他的时间还得再过小半个时辰。果然人不能惯着,他一开始还笑杭澈这点距离还日日非要接送粘人太甚,今日没人等着,他反而不习惯了。
时间尚早,他便一人信信走着。
贺嫣境界初晋,通体舒畅,什么都不去想,感受内息的游走。他随意走着,不自觉便越走越深,路上发现了有趣的事,杭家种的梅,越往里色彩越淡,到最深处,直抵山脚下,便是雪白莹白的一片白碧照水梅。
不同于别处梅花各有花期,这处的梅花尽情开放,棵棵花满枝头,格外茂盛。梅花掩映处有青砖黛瓦,飞檐雕壁,很是写意,没想到如此偏僻角落竟有此清雅灼然的景致,贺嫣看得心旷神怡,不自觉放慢了步子,慢悠悠走着。
拐过花径,隐约看出前方是一座院子。
贺嫣“咦”了一声,下意识蹙了蹙眉,再转过两步,他的脚步猛的一滞,原本脸上的惬意笑容生生凝住。
心口一恸,心底漫出莫名的情绪。
那情绪里有浓烈的悲凉不甘,还掺杂着强烈的爱恋,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炸开——“我来过这里。”
贺嫣念力精纯,立刻意识到这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情绪,他狠狠闭眼,调息数周,再睁开,入目的小院还是给他那种强烈的感觉。
像有一股力量,要把他往某个情绪漩涡里拉引,他刚晋新境界,境界不稳,正是神识容易动荡之时,而招魂术又最要念力平稳,贺嫣立刻意识到不好,连忙止步闭眼。在危险的动荡之机,仿佛有一只神来之笔给他写下两个字的提示——杭澈。
贺嫣轻轻地唤了一声“杭澈”,神识一沉,他果断地退开了两步。
举目四望,目光落在院子后面的山峦之上,脚下已经不由自主施展开来,几个起落,停在山顶上。
这处的视野正好看尽那一处院子和门前的梅林。
隔远了看,原以为能逃了那股情绪。却未想,站在这个角度,那种情绪重又泛起,未曾减弱,反而更加浓烈,甚至还生出一股悍然不顾的冷冽,仿佛——他曾经无数次站在这高高的山顶上,看那个不肯开门的院子,内里有咆哮着的暴戾想要毁了那院子,再提出里面的人。
这里住的是谁?
思绪转到这里,贺嫣强行念了一串定心咒,间杂着轻唤着杭澈的名字,当脑海里杭澈的声音大过去猜小院中之人的声音时,他抓住这个逃离情绪的契机,眉心一拧逼出一道红血,强行抽离出那股情绪。
忽听身后有稍显仓促凌乱的脚步声靠近,紧接着身后一重,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嫣儿。”来人沉沉地叫他。
杭澈到来,像温水漫过心田,把方才的悲凉和暴戾一冲而尽,贺嫣仰头往后靠,一只握住了杭澈箍在他腰前的手,一只手顺势抬到额前抹掉那道血迹,道:“遥弦,你打算何时与我拜堂?”
白龙马每日清晨会被解惊雁牵出去飞溜一圈,回到月黄昏之后等待他的通常是一整日的百无聊赖。身为嫁妆,原本它的地位很高,夫人和姑爷都很重视他。他的主人来夫家的路全仗他的脚力,它可是立过大功的。但是当它主人和姑爷感情变好之后,它便显得可有可无,它很悲凉的发现,它一个活物,竟比不过那把死物流霜剑……
作为一匹千里灵驹,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虚度光阴。不过随着时日渐长,习惯就好,这些还能忍受,难以忍受的是他每天都要听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马的耳聪目明,加上它又是良种灵驹,耳力目力比普通的修士都要好上许多,这决定了白龙马可以比较清楚的听见主屋里面的动静。
平日都是晚上才有的声音,不知为何今日黄昏就响起了。
又是那种急促难耐的声音,他的主人像是疼得受不了,又像是欢愉得紧,时断时续地喘息着呻吟着,偶尔一两声高昂的长长的扬起调子的“啊”声,像要勾走人魂魄一样,每每勾得白龙马十分紧张。
白龙马是一匹没经历过发情期的小公马,且此时正值冬季并非发情的季节,可那声音听得白龙马觉得自己离发情期都要不远了。
它忽然很有些害怕,因为那种动静真是激烈,床摇摆得像要塌了。发情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白龙马想,可怕到连它那么厉害的主人时间长了也要受不了,一遍一遍地叫道:“不拜堂了,啊,我不要了,不要了,不要洞房,我又不想洞房了。”
按它的经验,他知道那位表面上修身自持的姑爷一定不会同意此时主人的意见,可不是么,那里面姑爷不但不停下来,还在一遍一遍地确认:“明天就拜堂好不好。”
“嫣儿,嫁给我好不好。”
可怜的白龙马快要把自己听成“赤兔马”,他多希望它的小主人解惊雁能来拯救他,可是不可能,这个时间,它的小主人也正在修练。听说小主人是以“速”入的道,一旦修练起来,便不知飞到哪里。
白龙马只好把马脖子深深扎进梅丛,无奈地抖着一对可怜的马耳朵。
在床上喊着“不要了”的贺嫣没想到自己在几个时辰后的深夜会拉着杭澈跪到春信君门前,叫醒春信君,无论如何要立刻拜堂。
黄昏和杭澈一番激烈后,他以想吃糖苑的甜品为由,把杭澈支到百里外的小城去买,然后他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了那颗血珠。
是该看一看林昀最后的那段记忆了。
他和杭澈之间,只差那一段,就完整了。
他必须知道林昀是如何追着过来的,没有林昀的追赶,他们两人便会永远错过,那或许是林昀的一场劫难,却是他们两人的转折点。
贺嫣,从前不敢看,是因为太心疼林昀而害怕;如今敢看了,是因为他们早不分彼此,少了那一段便不完整。
还有一层原因——
贺嫣有很敏锐的直觉,他来这个世界的轨迹并非由他自己意志决定,最近,那种不可控制感越发强烈,那股戾气暴发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眼看就要过年,过完年后就是焚香之役后的第五十年,有一个声音在指引他,该去了。
该去哪里?
东海深处,连墓岛。
贺嫣想,虽然很快要去破岛,但那岛并非他的归宿,为何他会有那种越来越强烈的要回去的感觉?
他的家如今应该在杭家才是。
他一直刻意忽视那个声音,太虚无,太莫名其妙,他本能的排斥和不愿相信。
但今天,在看到那座梅林中的小院时,他清醒的意识到,那个声音是实质的,存在的。
因为它开始有了画面。
他站在小院背后那座山上时,似乎能看到那小院的门终于肯打开,走出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
那男子身姿笔挺,沿着花径,一步一步朝着杭家大门的方向孤寂地走着,没有停留,不曾回头。
大红喜庆的吉服,套在那清雅的骨架上,加上那凡脱俗的美人身姿,原该是花好月圆郎才女貌的喜事,却因没了鼓噪喧天的礼乐和热闹贺喜的亲友,出嫁的场景显得莫名悲凉。
贺嫣清楚的记得,那一刻,他心底狂涌起暴虐的情绪,当时他的手已攥拳,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拉住那男子,质问他为何这般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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