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老板也是熟人,就是梁校尉的夫人,陆遥更习惯叫她章老板。
自打梁勇去世后,粱校尉的精神头也不及以前了,去年从军中换了个闲差,不再去带兵打仗只留在平州。
原本打算帮着侄子经营生意,结果他压根就不是经商那块料,亏了三个月后,章玉看不下了去了,把他撵回家自己接手了一部分生意,如今干的有声有色。
得知陆遥他们过来,章玉亲自上楼接待。
“章老板来了。”
“快坐,我听说北斗今年下场试第,进场了吗?”
“刚进去。”
章玉见他面色担忧知道怕天气影响弟弟发挥,“我听相公说,上个月州府出钱修缮了考场,里面破旧的瓦片都重新换了一遍,应当不会影响成绩。”
陆遥也知道这个消息,他还捐了一千两银子呢,“倒是不怕房子漏雨,就怕他运气不好分到臭号去。”
这种事避免不了,年年都有人因为分到臭号影响成绩。
章玉无奈道:“那就没法子,只能盼着咱们北斗运气好一点,离着臭号远点。”
不知是不是外面人祈福管了用,赵北斗这次分到的号房离着茅厕非常远,在西北角的第一间。
相隔不远就是林子健的号房,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不敢说话交流。
今年参加府试的人多,足足有一千三百余人,在这一千多个人中只有四五十人能取中秀才,竞争可谓不激烈。
辰时衙役们开始分发过夜用的棉被褥子。
这些东西都不知用过多少年的了,又沉又硬还一股子霉味,赵北斗接过来皱着眉头铺在身后的小榻上。
分发完监考官开始宣读考场规则,接着是州牧大人训话,再之后便是敲锣发卷。
府试考试的内容主要还是以帖经、杂文、策论为主,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
这些都是赵北斗最擅长的,看了眼试题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答出来,他朝不远处的林子健看去,对方脸上也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卷起袖子,开始磨墨润笔,在草稿纸上拟写答案。
*
细雨如丝,将新抽的嫩叶浇的催嫩嫩的。
从茶楼回来陆遥和赵北川去酒坊转了一圈,今年的酒曲已经开始做起来了。
制作酒曲的人都是陆家的家丁,每年固定时间,固定人选,其他长工没有资格做,这也是酒曲保密的办法。
这几年也有人研究出提纯酒的法子,陆遥知道这东西早晚都得传出去,便也没在意。
但其他人不会他这种制酒曲的方子,虽然能提炼出高度酒,但都没有陆酒这般醇香浓郁。
来的时候伙计们正坐在房檐下挑麦子,陆十六匆忙从屋里出来,“二位主子来了。”
“嗯。”
“进屋坐会儿吧,仔细外面湿了鞋。”
陆遥跟着他进了屋子,赵北川收了伞跟着一起走进去。
屋里升了一盏小炉子,上面放着烧开的水壶,旁边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和上好的茶叶。
“你倒是会享受。”陆遥搓了搓手坐在炉子边烤了烤火。
陆十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宽爷从中州拿回来的茶,味道不错,主子要尝尝吗?”
“不用,家里还有不少,酒曲做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三千斤已经入库发酵,等这场雨过后,就准备做第二批了。”
“嗯,你娘子快生了吧?”
“差不多就这两日了。”
陆十六去年成的亲,娶了一个当地的姑娘。
那姑娘也是个苦命的,本来是在街上卖身葬父,恰巧被陆十六碰见,帮了一把两人结下了缘分。
如今他奴籍还没消,孩子生出来也会随父亲一起入奴籍,陆遥道:“明个同我去府衙,把奴籍消了吧。”
陆十六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主,主子这是为何?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我何时说你做的不对了?”
“那主子为何要给我消奴籍,您不要十六了吗?”
陆遥被他这句话酸的牙都倒了,旁边赵北川的脸色更是没法看。
“消了奴籍你也是我陆家的人,还是要帮我干活的,不过你的孩子以后跟正常孩子一样,可以去做别的事情。”
陆十六这才反应过来,涕泪交加匍匐道陆遥膝边道:“谢主子信任,十六必当尽心竭力伺候主子一辈子,敢有外心天打雷劈!”
“行了,快起来吧,这几天也不用来酒坊这边看着了,让陆甲和杨铁管着两边人,你留在家里专心照看你娘子。”
陆十六擦了擦眼睛,这才爬起来,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会销奴籍,何德何能能跟了这样的好主子,效忠直接变成了死忠。
从酒坊出来,赵北川犹豫道:“直接给他销了奴籍,你不怕他以后背叛你?”
陆遥弯了弯眼睛,拉着他的袖子道:“仔细脚地下的水污。”
两人跨过去后才细细道来,“陆十六这个人太聪明,做事又滴水不漏,如果之前我肯定不会帮他销奴籍。”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成亲后有了牵挂,有了娘子和孩子,用起来反而更放心。”就算陆十六再多心机,也不可能选择背叛,因为他知道东家的手段,得罪了陆遥一家人都会被连累。
赵北川想了想道:“你重用马宽,是不是因为他也有妹妹在你手上?”
陆遥忍不住笑出声,“你这么说搞得我好像人贩子一样,不过确实有一部分原因,但最重要的是马宽自己也争气。小小年纪敢独自一人外出闯荡,还闯出了名头,心性非同常人。”
赵北川想起前几日提起的招婿的事,“他和小年的亲事怎么样了?”
“等豆子府试以后再说,我想着过些日子咱们回一趟老家。”
“怎么突然想起回老家了?”
“咱们得有五六年没回去了,娘一直惦记着回去看看,刚好陆云两口子要回去接老人来府城,顺路一起回去看看,给爹娘填填坟。”
赵北川握紧他的手,轻轻的嗯了一声。
*
三天后,一家人在考场门口接赵北斗出来。
林子健和赵北斗是一同走出考场的,两人精神都不错,就是脸色稍微有些苍白,想来这几天在里面应当没太遭罪。
赵北川伸手接过弟弟的考篮,“可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都被你嫂子念叨的耳朵起茧子了。”
旁边林家随从也帮林子健拿起考篮,迫切的追问道:“少爷考的如何?题目可都答上来了?”
林子健疲惫的点点头。
陆遥道:“先别问东问西了,快带他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日再说。”
林伯侧目看了眼陆遥撇了撇嘴,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林子健身后道:“老爷和夫人很看重这次考试,务必要拿个好名次,若是能连中小三元就再好不过了。”
“知道了。”林子健走到赵北斗身边,跟他兑试题的答案。
林伯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小年,连忙又追上前去,“少爷,咱们还是先回贺家收拾东西回京吧,老爷和夫人都等着您呢,别被些无关紧要的人绊住脚。”
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林子健脚步一顿道:“你说谁是无关紧要的人?”
“那些不入流的商户……”
“闭嘴,那是我挚友,旁边的是我挚友的家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摘!”
林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老奴也是为了您好。”
赵北斗见他动了气,连忙拍着后背安抚,“好了子健,别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再说咱们俩的关系岂是他说两句就能影响的?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林子健眼圈微红,“抱歉北斗,明日我再去登门道歉。”
“不用,你要再这样我搭理你了!”
林子健这才叹了口气,匆匆回到自家马车上。
这边赵北川也赶着马车来的,车里非常宽敞,中间的小桌上还摆了点心和干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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