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夫人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忽然一颤:“小澜,这件事你怎么不跟母亲说?”
“其实刷锅水也挺好喝的。”
盛澜忽然开腔。
视线下移,落在身材娇小的夫人身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瞳闪烁了下,缓缓说:“背井离乡无依无靠的孩子,只要在生病时还有母亲惦记、吩咐给做碗热汤,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
廖夫人眼睑骤然一颤,眼眶直接红了:“……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盛澜却摆摆手,拒绝接下来的煽情环节:“当然,没见过世面、偏远星来的孩子,也不知道那是洗锅水,不是热汤。”
“……”
他这样说,让在场的人脸色又一变。
如果之前盛澜这样说,势必是会惹来他们的嘲笑。
但当身姿挺直丰神俊朗的白面青年,这样坦然、坦荡地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们却只会瞬间代入青年之前受到的所有委屈。
……
“偏远星人只喝得起营养液,哪见过什么热汤,这碗刷锅水就成。”
“皮特师傅,这行吗?”
“送去送去,他还敢告状不成?!”
“你知道吗?真二少昨天喝了皮特师傅的刷锅水呢,他还以为是热汤,都感动哭了!”
“啊?哈哈哈这么滑稽!我当时怎么没在现场呢!”
“嘻嘻,他哭的样子还挺招人疼,但是好恶心啊,他竟然连洗锅水都喝……”
“澜澜……你在任家受委屈了。”
任母蹙着眉,她已经都明白了。
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孩子从偏远星被接回来住在他们家,她是打算即便不能像对待其他孩子那样、全副心思都扑在这个孩子身上,但也没想过虐待他。
更何况,这到底也是她的孩子……意识到盛澜在任家住的这段时间,肯定没少遭下人们欺负鄙视,任母当即又恨又心痛……
那时候孩子生病,她怎么会没有去看看盛澜呢?如果她去了,那她就会知道……
对了,那会儿楠楠闹着离家出走,澜澜又是他养父靠卑鄙手段强行送回来的,他们正被他养父敲诈,所以那会儿她就……迁怒了这个孩子……
“别说的自己有多委屈!”
坐在轮椅上的任父却不认同,甚至语气强硬地呵斥:“你既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说!”
这个时候连任母都无法忍受地看了任父一眼……小澜刚来家时胆小,而且这孩子懂事,那肯定是能不告状就尽量不告状的。
她都明白了,她老公却还要问这种问题刺激小澜……
盛澜已经讽刺一笑:“我不是告过状吗?司机亚恒。最后你们是怎么处理的?你们黑白颠倒,说是我诬告。”
“……”
这次连任伯爵都说不出话。
司机亚恒已经被他们开除了,因为对楠楠不恭敬。
这事儿是乔邦办的,他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亚恒是管家的远房侄子,管家跟他委婉抱怨过两次亚恒被开除的事,他才依稀知道有这么个情况……
但盛澜告状的那次,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是怎么说的?
这个孩子哭着控诉亚恒经常迟到早退害他迟到,还数次言语侮辱他……但那时候,任罗嘉一看见那个会掉眼泪的弱A就烦。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盛澜就应该自己去解决。
于是他忍着暴躁和厌烦听完了盛澜的控诉,之后直接将管家和亚恒都叫来,当面对质一番后,双方都提供不了有力的受害或没有残害对方的证据。
他更烦了,就干脆将这事交给管家。
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管家说,盛澜是污蔑。
偏远星、出身赌鬼家庭的孩子,嘴里没一句真话也正常。
再后来呢?
乔邦提议干脆让盛澜自己坐车去上学。
他觉得这是很好的惩罚和磨砺,欣然同意。
但如果,盛澜根本没有撒谎呢……
任罗嘉也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一个热汤都有好些人参与、欺凌少爷,还瞒的主人家滴水不漏。
那么一个司机也极有可能……
“老爷,是我糊涂啊老爷!”
在任罗嘉反应过来的时候,管家也跪在地上,主动承认错误:“也许是我被亚恒骗了,那个该死的小子现在已经离开了首都星,回头被我找到他……”
“你在任家是受了点委。”
管家还在哭诉,任罗嘉却摆手让他不用说下去。
管家庸碌却忠诚,很好使唤,他才用了他这么多年。
但这么多年下来,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有什么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处理管家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他只对盛澜道:“但也不过只是碗汤、几句下人的闲言碎语罢了,这就是你报复的理由?!”
“哦?我有报复么?”
盛澜不屑于再给他解释原主的委屈,有些人不叫他亲身体会一场,他便永远都高高在上、无法与被害者感同身受。
盛澜只微微一笑,对方不说人话,他也只好跟着不好好说话:“你不过是从居住面积两千多平变成一千多平、且不再公司掌管任氏大权而已,为什么会觉得我在报复呢?”
“您好歹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会连这么一点点的委屈都受不了吧?既然不觉得是委屈,又何来我报复你们这一说。”
“盛澜!”
任伯爵再度被气得勃然大怒,把轮椅拍的啪啪直响道:“你真的要那样跟我们住在一起?!你、你不嫌别扭!”
“谁说我要住在这里?我又不是没地方住。”
盛澜:“首都星还有很多颠沛流离的难民和孤儿,一千多平够住很多人。”
“……?”
任伯爵听后,一口气直接没喘上来。
旁边的其他人和一些自视甚高的佣人也快晕了——他们怎么能跟流民和孤儿住在一起?……一道墙都不隔的???
知道家里出事、也跑了下来的三少爷任乔闯更是被吓得直接作闹了起来:“我不要跟孤儿住一起!爸,妈,我不要跟孤儿住在一起!哇!!”
任罗嘉只好再度抬眼瞪视盛澜:“你别太过分!”
盛澜语气很无所谓:“任伯爵恐怕没有左右我安排谁住进来的权利。”
“好啊,大不了我们玉石俱焚!”任伯爵大吼。
盛澜:“你想毁掉这房子还是这院子?好啊,正好我还觉得这别墅设计不合理,太占地方,你毁了正好。反正孤儿们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大不了我安排他们住帐篷。”
“你!!!”
任乔闯还在大吵大闹,他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盛澜了,当即就要扑过来扑打他。
但任乔闯是个身体脆皮、基本认定未来会分化成Omega的孩子,且还没解锁任何精神力,他还没扑过来就被盛澜身边的律师给轻松拦住了。
律师也是军方背景的人,虽然拦住一个十多岁的小Omega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他还是后怕出了一身的冷汗——开玩笑,来之前阮中校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必定不能让夫人被人近身。
而少帅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和神色也已经严肃地传达了同一个意思。
所以,一个小孩儿也休想碰到夫人的衣角!
被拦住的任乔闯更加熊的大叫。
他很脆,但平时在家里一有不顺心的他就会如此大喊大叫,或连打带踹。
佣人们对此多有怨言,毕竟小孩儿打人也是很疼的,更何况三少都十二三岁了!
但大少爷和楠少爷都惯着,夫人不怎么管束,这事儿又没人敢闹到老爷面前,大家就只能忍。
如今看见三少爷被人小鸡仔一样架空,却无论怎么叫喊蹬踹都无能为力的时候,有些人不免开始觉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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