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61)
余锦年盯着小报仔细看了看,艰难地玩起了认字游戏,他如今已认得大半常用字,只是于书写上还有些困难,毕竟认字容易写字难,生僻字则更不必提。不过这份小报上好像的确没什么大事,确实很是无聊,不过倒是有这么一桩事,还算有趣,大致意思是说贵妃有孕,天子欲立其为后,却惨遭群臣反对,最终只好不了了之了。
这些在政客们眼中象征着朝局瞬息万变的东西,在余锦年眼里却还不如今早菜价变动来得值钱,他算得上是胸无大志,人生最高级别的梦想不过是开一家医馆,收个听话乖巧的徒弟传承衣钵,所以也不愿深入分析这些字句背后有什么了不起的意义。
“这些人也真是没意思,只要不想干一件事,随便什么把柄都能拉出来当由头。”余锦年发感慨道,他说完张张嘴,暗示季鸿再给他一块糕点。
季鸿于是又掰了一块五香糕去喂他,喂完了捏捏耳朵,又怕他噎着,将原本给自己准备的黑芪茶也推给了少年:“此话何意?”
余锦年抿了一口黑芪茶,入口药香浓郁,红枣香甜,又忽然想起来这是给季鸿泡的,怎么能被自己这个身强体壮的喝掉,于是忙又推回去,指着小报上不知真假的那条,说道:“为了不让天子立贵妃为后,就说人季家小公子生病晦气,这种理由,岂不是很好笑?”
确实挺好笑的,是那群老迂腐们的风格。季鸿摇了摇头,端起黑芪茶慢慢品着,他抱着软绵绵的少年,心中却有了些思索。
郦国公季家公子病入膏肓已久,朝内郎中大夫也请了一波又一波,却仍不见好,如今已数月有余。只是他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病下去,再奇诡的病都得有个结局,要么活要见人,要么死要见尸,整日躲在床榻间避不见人也不成事,早晚得有个说法的。
低头看了看仍在认真读小报的余锦年,心里又犹豫,实在是舍不得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他低头在少年耳缘亲了亲,心生欢爱,又不轻不重地揉捏一番。余锦年被弄得腰上发酥,嘻嘻哈哈地扭动了一阵,就栽倒在季鸿怀里,笑没劲儿了,抬着脸张着嘴,雏鸟似的叫季鸿给他喂食儿吃。
清欢出来,见两人搂搂抱抱地坐在院中,一人一口地分吃那块只有巴掌大的五香糕,吃完了,季公子作势要给年哥儿擦嘴,却冷不丁低头啄了一口年哥儿的嘴角,她顿时觉得后牙槽都被甜倒了,匆匆掠了一眼,忙红着脸低头回避。
杨财这事儿之后没几天,一碗面馆的生意反而更热闹了一些。清欢一打听,原来外头传的是,杨财是被一碗面馆的小老板给扔出去的,这些食客们遂都闻声而来,想来瞧瞧有如此好气魄的老板究竟长什么模样。
来了之后见就是个清秀俊俏的年轻后生,又不免失望,不过这小面馆的吃食倒还不错,也不枉来看这一趟热闹。
这一段插曲虽说令众人莫名其妙,却也没真给一碗面馆带来什么困扰,杨家那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德行,但凡是在信安县住得稍有年头的人都略知一二,这杨二爷更算是继承了他们杨家的“好|色”衣钵,是深陷风月膏肓,无药可救。
说起好色,余锦年就不禁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位姜家小少爷。
同样都是喜好美色,这杨财与之前那四处调|戏人玩的姜家小少爷又不太一样。
这姜家祖上也是颇有渊源的,即便是从商,也是有文化的商;人家姜饼人虽说是个纨绔子弟,却也是稍有学识风度的纨绔子弟,调|戏人是要先一搭讪、二套近乎、三送礼,然后再相邀去赏个诗看个花儿,总得先文质彬彬一番,再与你聊聊上|床的事儿。
哪似那杨财杨二爷,一脸急色,毫无节制,强取豪夺,一个不成就口出成脏。
但这却也不能全怪儿子,毕竟上头有个不怎么样的老子。这杨老爷年轻时听说就是个混混痞儿,是能气得死自家老子的那种,后来在赌场里发了财,便索性就跟着赌场一起干,由此就发了家,当了赌场管事,再后来又跳出来开了自己的赌坊,如今仍然是靠着几家赌坊过营生。
这赌桌上逞凶斗狠之事时有发生,杨老爷当然得比这些赌徒更狠,也就从不在乎什么气质风度,于纳妾一事上更是荒唐得不得了,看中了便抢回去做小,所以才先后有了七房姨娘。
有了这样的老子,就是想教育不出杨财这样不成体统的儿子都难,所以杨家算是从根儿上就坏掉了,上行下效,当然也不能太要求枝叶如何美观风雅。
这么一想,余锦年觉得那姜饼人兄简直是调戏界的小可爱了。
余锦年因为想到了姜秉仁,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点心“姜饼人”,他正愁最近店里没什么新鲜菓子可卖,今日便灵光一闪,当即便决定做这个姜饼人来吃。
姜饼人中用到的较重要的一样东西就是姜黄粉,这玩意儿气味辛香独特,是一种天然香料,且有行气破瘀,通经止痛的功效,因此在药坊与酱料铺子里均有兜售,余锦年也不去舍近求远,直接在附近的酱料铺子里买了一罐姜黄粉。
时下铺子里又新出了一种虾子酱,颜色暗红,闻起来味道很是鲜美,飘出的香味大有盖过铺中其他酱味之势,令人垂涎,且价钱也不贵,余锦年受不住卖酱小哥“不鲜不要钱”的吆喝诱|惑,亲自上前去品尝了一匙。
做虾酱也不比其他瓜酱菜齑,那可真是麻烦至极,其中至关重要的就是做酱用的虾子虾米一定得要新鲜,最好是夏末秋初的小胖虾,因这时候的虾子最是肥美,过了这个季节恐没有那个鲜味,刚出水而不过夜的小虾须仔细清洗干净,不可有杂物,若是混了小壳小蟹,做出来的虾酱颜色不好看不说,吃到口中还会有砂砾感。
讲究的还要铰去头尾,只留当中一截虾身,然后捣碎磨细来加盐发酵,而盐量的把握、发酵的气候、时间的长短也是很有讲究的。好的虾酱质感细腻粘稠,味道香纯,颜色也明艳。
余锦年曾依书上所说的法子做过几次,不是做咸了就是变臭了,很是苦恼,总掌握不好其中的要领。他尝了一口铺子里卖的虾酱,粘稠柔腻,咸淡适口,味鲜浓郁,顿时眼睛发亮,于是又很败家地买了一小坛,心里安慰自己道,这虾酱耐放,以后既可以做冷盘时蘸食,也能炒菜做酱头,买了不亏,不亏。
他正美滋滋地畅想虾酱的美味,便没有留心眼前,是故一出酱料铺子便与一人撞在了一块。
那人“哎哟”一声,听着很是凄惨,却只是干嚎不掉泪,实际上动也没动一下,反倒是余锦年被撞得一个趔趄,怀里的酱料罐子都险些摔破。
刚保护好了自己的宝贝罐子们,定睛看去,对方竟然是个胡须花白的阔老爷,生得很是肥壮,拄着一支雕满了灵芝祥云的玉头木杖。他方要与人道歉,那人竟然大叫一声,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抡杖来打。余锦年哪里知道出个门还会挨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遂腰腿上生生挨了五六下,偏生这人力道还不小,仿佛跟余锦年有仇,打起来跟玩儿命似的。
余锦年只当自己是遇上了脾气暴躁的,边躲边诚心诚意地道歉,好容易逃脱了木杖的袭击范围,那老头眼见打不着了,竟又生一计,干脆扔了棍儿抱住余锦年的小腿,坐在地上嗷嗷痛哭。
“……”这是他出门没翻黄历么,真是倒霉催的。
余锦年往外拔着小腿,鞋都快拔掉了也没挣脱半分。周围聚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就跟石沉大海似的,一点回应都没有,他简直气得没脾气,低头道:“你,你不要哭了!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那老头仰起头看看,忽然自己从地上站起来了,吓了余锦年一跳。
他眯着本来就不大的浑浊眼睛,仔细盯着余锦年,倏忽又笑起来,拽着余锦年的袖子道:“四儿!好四儿,乖宝儿,不哭了,跟爹回家!”
余锦年郁卒,心道,不管是我哪个爹,都已经躺在墓中不知多少年了,真是哪里又蹦出个新爹来?
他无奈道:“您认错人了。”
老头揪着他不放,还伤心地要哭:“四宝生爹的气了,爹不是故意打四宝的……”
余锦年正愁该如何是好,只见远处人堆里挤出两个同色打扮的婢女,瞧着年纪也不会小了,少说也三十来岁,正一脸恐慌地跑过来,一人扶住这老爷一条胳膊,好声好气地哄道:“老爷您可别吓我们了,您这要是再走丢,我们得被二爷三爷打死,快跟我们回家罢。”
其中一个婢女因腾不出手,便只好朝余锦年行了个简单的礼,她面相苦恼地叹了口气,不好意思道:“我们老爷近几年记不清事儿,总认错人,脾气也不好,公子千万别见怪……实在是、实在是对不住公子您了……”
可不是脾气不好么,上来就打人的!
可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余锦年忍着屁股疼,也施施然回礼:“不妨事、不妨事。”
两名婢子挽住那老爷,一步一劝地哄他回家,千辛万苦地哄出了十步地儿,那人又回头看看余锦年,忽地眼睛一蹬,猛然推开了身旁两个搀扶他的婢子,立刻大步生风往回走,抓住余锦年的衣袖训斥道:“四宝,跟爹回家!”
余锦年:“……”
这下好了,无论怎么说,这位老爷就是不肯松手,眼见天都快黑,俩婢女实在是没辙了,一个个面色哀愁地望着余锦年,余锦年心中正叫不妙,果不其然便听她们求道:“公子,能不能……能不能就请您先跟我们回府?我们府上不远,就在北水街上,过会儿天色晚了,肯定再将您用轿子送回去。您行行好?”
余锦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活菩萨,被人打得浑身疼,还要嘘寒问暖,装人儿子,送人回家。
好在他路上揪了个玩耍的小童,给了小童两枚钱,叫他去一碗面馆通知季鸿一声,省得这边才“不听管教”惹了位脑子不好使的阔老爷,那边又“夜不归宿”气着了身娇肉贵的季公子。
一脸哭哈哈地随着婢女走到北水街,听着一句柔声柔气的“公子,到了”,余锦年抬头一看,登时傻了眼——
好家伙么,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上次在一碗面馆出了丑的杨财在家修整了几日,越想这事,心里就越过不去,对着铜镜看见嘴边儿上那道被石子划出来的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日先是鬼儿面的事,又是装神弄鬼的白袍僧,又在一家小小饭馆里被人嘲笑,当日被人架着回家来,路上看见的人可多了去了,本就搞得很是落魄,结果一进门,就被家里发疯的老头子一通好打好骂。
好罢,这些都忍了,谁叫他们老头子迟迟不提分家的事儿,他还指望着老头儿手里的钱呢,自然要好吃好喝地供着那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