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为上[重生](141)
他问自己:为什么?
他问苍天: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啊?
数万个世界,江暮雨无一例外的都是死?
江暮雨的命运注定一世孤苦,应了他冰昙化魂的代价,他的命格如此,绝艳芳华,凄然薄命。
可是,凭什么?
疾风掣电,四周鬼影森森,白珒从地上站起,面色阴沉,眼中泛起的是前所未有的暴戾和癫狂。
天道对江暮雨残忍至极,注定了江暮雨永生永世的悲苦,注定了江暮雨大千世界的惨死结局!
无论如何都是死?
逃也逃不掉?
呵呵,白珒望着自己沾染鲜血的双手,眼底一片黑暗肆虐,唇角勾起嗜血而疯狂的弧度。
既然如此,那就毁了天道!!
毁了一切对江暮雨具有威胁之人!
无论是神是魔,全部杀个干净,毁个彻底!!!
黑气从白珒体内爆棚而出,几缕墨色黑烟浮上眼睫,为他本就凶戾的眼神染上一层阴暗诡谲,他唇边荡漾着狠厉的狞笑,嗜血的双眼眸睨沧海。
“二师兄……”南过被吓到了,畏畏缩缩的用蒲扇在白珒身旁扇了一下风。不等他再问,白珒握紧流水,二话不说,照着前方愤然横扫。
本就品性急躁凶悍的灵武加上修为强劲足以遨行九州的白珒,如今又侵了些神挡杀神的戾气,那肉眼可见的紫芒混着墨色黑雾如同一道玄雷疾射出去——奔走的活死人瞬间肠穿肚烂爆体而亡!
南过汗毛都竖起来了,怔鄂的往后连退两大步。
白珒掐了个法诀,手中立现真元幻化的三尺长卷,他并指如刀划破手腕,以血为墨,以魂为引。
南过一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蹦出来:“画中仙!?”
海浪狂涛,船体剧烈摇晃,三尺长卷飘到高空,逐渐扩大成五尺,十尺,百尺!长卷遮天蔽日,从中飞射出无数晶晶莹莹的光点,光点沾到人身,哪怕只是一根头发丝,都会无从抵挡的被吸入画境。
铺天盖地的星光到处流窜,随地可见被星光击中而消失的人,无论是活死人还是被傀儡操控的焚幽谷弟子,或是空炤门弟子,大片大片的被吸入画中仙。
长卷百尺,画境万千,惊呼声响彻汪洋大海。
“白珒你疯了?”黄芩着急忙慌布下一道结界,好悬没被殃及池鱼。
始终保持着玩闹之心的唐奚终于变了脸色,迅速找到掩体,并及时设立结界,望着空中肆意横行的画中仙,额角滴落冷汗:“不得了,真吓人。”
“上古禁术画中仙,为何……”林卫面色肃穆,他不知该说“为何白珒会”,还是该说“为何白珒能做到这种程度”。
混乱的巨轮并没有因为大规模的“清理”而安静,四周海浪玩命的翻滚,狂风卷着惊雷霹雳而下,电光闪的九天惨白如昼。
江暮雨勉强近前一步,厉声唤道:“白玉明!”
第96章 可以的
白珒周身卷起的黑雾如刀锋, 稍一靠近便会皮开肉绽,也不知是狂风碾碎了江暮雨的声音还是如何, 白珒并无反应,任由画中仙的壮大,任由魔气的滋生。
江暮雨眼中溢出心悸的微光,他知道白珒的性格固执,坚韧倔强过头, 顽劣乖戾认死理,这种极端的个性很容易走歪路,心志不坚者,很容易受到外来刺激而生心魔。可这么多年过来, 白珒是有所成长的, 至少江暮雨认为他的心志足够坚定,轻易不会受红尘万丈所淹没。
如今突变, 因为什么?
“大千世界,你都经历了什么?”江暮雨大声问道,他调动起真元护体,义无反顾的走进黑雾。罡风吹得他墨发飞扬, 衣袂翻动,他面无惧色的持续靠近。越近,那股足以将人碾碎的压力就越大,他死死盯住白珒毫无聚焦的瞳孔,“白玉明,看着我!”
白珒似是听到了声音, 他茫然的环顾左右,无神的双瞳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一味喃喃自语:“毁了,毁了天道……”
江暮雨一怔,反手一巴掌落在白珒脸上:“说什么胡话!”
白珒感觉不到疼,无知无觉的自言自语:“凭什么?凭什么天道要你死,凭什么!”
江暮雨试着携了一丝真元在掌心,从胸前打入白珒的体内,却不出所料的被白珒体内狂乱的真元和魔气反弹回来,江暮雨踉跄一步,顾不得其他,猛然抓住白珒试图发动画中仙的手。
雪霁感受到周遭压迫的气势,亢奋的窜动起来,被江暮雨的意念硬生生按住。
“扶瑶仙宗的门规,离经叛道,坠鬼入魔,白珒,你……”
白珒悲愤嘶吼:“你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可天道为何要这样残忍的对你?”
江暮雨心底微颤:“你说什么?”
白珒目光凶戾的望着浩瀚苍穹:“神要你死,我就杀神,天要你亡,我便诛天!”
江暮雨心颤胆裂,空中骤然传来滚滚玄雷之声,在白珒头顶上空轰然炸响,宛如蛛网遍布天幕,数十道神雷铺天盖地席卷坠下。
江暮雨及时设下三道结界护住白珒,手持雪霁正面迎上那劈山裂地的神雷。
唐奚和林卫以及叶展秋三人,在雷声传来之前就及时布置了简易的降龙结界保护船身,天地轰鸣炸响,海浪掀起百丈之高,冲天的水柱映着漫天神雷咆哮,一片震撼心魂的煞白。
白珒调动画中仙,千百光点化解千道神雷,狂风骤雨,涂炭荼毒。
神雷一击不成,心有余悸的退了几分。
“混账!”江暮雨气急,抬手又给了白珒一巴掌:“口无遮拦说此大逆不道之言,你想遭天谴吗?”
两辈子、头一回这么激动的江暮雨,或许真的吓到了白珒,他暴戾的气息凝滞了一瞬,周身因他怨愤而壮大的魔气却丝毫没有减少。
“天谴又如何,我不惧它!”白珒目光摄人,脸色阴郁,“这样的天道,毁了干净!”
白珒的脸上尽是仇恨和不甘,他什么都看不见,伸手用力抓住近在迟尺的江暮雨的肩膀,目光空洞,森森冷笑起来:“知道吗?三千世界,没有一个结局是好的!不管你有没有遇见我,不管你认不认识我,你的下场都是凄惨的,永远是悲苦的,凭什么!凭什么你不能好好活着,凭什么天道对你这么残忍!”
魔雾横行,吞噬怨愤不断壮大,江暮雨敞开怀抱拥住白珒,神色凄然如月:“我不会死,玉明,我不会死的!”
狂乱的魔气抗拒着任何人的接近,身体被反复碾压,内脏在叫嚣着痛苦,江暮雨咬牙忍住,却死不放手:“至少在这个世界,我不会死!”
白珒身子一晃,搅乱的魔雾有了些许削弱之势,黄芩胆颤惊呼:“掌门!”
江暮雨松开白珒,足尖看似轻轻触地,人已然撤出数丈之远,险险躲过邪忤的魔气,对试图过来的黄芩喊道:“待在那里别动!”
黄芩心急如焚:“可是……”
江暮雨忽然想到什么,唤出离歌,寻着记忆中的乐谱,轻车熟路的吹奏。
治疗系的灵武,能治伤,也能医心。
他不指望这首曲子能对白珒造成多大影响,他只是本能的吹奏这首梦中的乐遥,借助灵武的神力平息白珒被魔化的内心,抚慰他因怨愤仇恨而千疮百痍的神魂。
却不想,白珒整个人为之颤抖,他空洞的眼神染上一抹黯淡的光彩,他四肢僵硬的走到江暮雨面前,干涩的双唇抖动着:“是你吗?”
江暮雨放下玉箫,看着白珒周身淡化的魔雾:“你认得我了?”
白珒的身体抖如筛糠:“这首曲子,你跟谁学的?”
江暮雨欲言又止,迎上白珒腥红的视线,他说:“梦到的。”
白珒脸色惨白,无尽的痛楚啃噬着残破的魂灵。曾经陪他度过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的人,是江暮雨。
早已干涸的双眼变得湿润,刺痛。
两行血泪,骤然滑落。
“玉明……”江暮雨心头一紧,丝毫不惧那蠢蠢欲动的魔气,伸手轻轻抚上白珒的脸,拭去那殷红的血液。
“可以吗?”白珒喃喃的问道,好似一条被剥尽逆鳞的残龙,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江暮雨拥住他,声音很轻,听在白珒耳里却有千斤重:“可以。”
“我真的好怕。”白珒将脸埋在江暮雨的颈窝,大量的血泪涌出来,将那枫红的衣衫染得分外凄艳。他就好像一个孤单无助的孩子,完全没了方才的残暴之气,闹过之后剩下的只有害怕父母责罚的恐惧,他紧紧抱住江暮雨,紧紧抱住他唯一的珍宝。
数万的世界,江暮雨的结局都是惨死。就连眼下生活的这个世界,江暮雨也是惨死的——如果他白珒没有重生的话,前世的江暮雨是被噬灵箭击中,神形俱灭的。
可是,他重生了。
如今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结局还是未知数。
这一次,江暮雨可以活着吗?
他们二人,可以在这唯一的世界里,长相厮守,永不分离吗?
“别怕,可以的。”江暮雨声音温润的宛若六月惠风,不用繁复的词句,只需要只字片语,便能戳中白珒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就是这样不堪一击,只在江暮雨面前,软弱的一触即溃。
白珒没有解除画中仙,反而利用画中仙将那些活死人在里面好顿折腾,全部碾死,至于受累的焚幽谷弟子,只是困在画境里。
巨轮还在自行前驶,那些阻碍人视线的黑雾和“噬魂怪”都消失了,夕阳日落,晚霞染就沧海一片金光璀璨。
上官余杭怔怔的望着前方海岸线,脸色惨白,目光中一片惊惧胆颤:“怎么可能,为什么……”
两个遍体鳞伤的空炤门弟子提剑从背后偷袭,本是自寻死路的他们居然奇迹的得手了,只因上官余杭本人彻底呆若木鸡。他愣愣的回手还击,看着逐渐前行的巨轮,望着左右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他怔鄂的神色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我进不去!?不应该是这样,我明明可以进去的,我上次就进去了,为什么这次不行,为什么啊!!!”
南过赶着去救那两个冲锋陷阵的空炤门弟子,回头看疯狂吼叫全无形象的上官余杭:“他怎么了?”
黄芩难得机灵了一回:“他在找噬魂怪吗?”
江暮雨面色暗沉,心中透亮,隐约明白了什么,他朝上官余杭走近两步,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你第一次登上巨轮,对吗?”
上官余杭微微一愣,狭长的眸子透出森然的狠意。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江暮雨又问,“和你几次三番要取白珒性命一事,存在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