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为上[重生](91)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是做习惯的,白珒老大不小了,却偏偏怕苦,据江暮雨观察,哄着吃没用,就得硬往里塞——虽然江暮雨从来不会哄人。
“药只是辅助,内伤的治疗需要你自己调息。”江暮雨走到写有“天琼派”三个大字的牌坊下,“过来坐下。”
“不用。”白珒双手叉腰,挺胸昂首,摆出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样说,“南过的药也忒好使了,我感觉神清气爽的,你不用管我了,快去找南过和黄芩吧!还有你身上的伤得尽快……”
江暮雨面无表情:“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并不严厉也不吓人,白珒却无法拒绝,仿佛一根羽毛划过他敏感的心尖,颤抖,不安,默默地走过去在江暮雨身边坐下。
江暮雨命令道:“凝神打坐,别胡思乱想。”
白珒乖乖照做,闭目静气,耳畔有箫声缓缓响起,夜凉如水,箫音婉转透着几分凄冷,却并不会叫人感到悲伤,比起畅快不如说和缓,比起欢悦不如说平逸,借着这天籁之音,白珒很快入了定,搅动的心率归于平和,沉闷的五脏变得轻快起来。
白珒若有所想,下意识的说:“若有下次,我还会这么做。”
箫声骤停,江暮雨看向身旁打坐的白珒,拿着玉箫在他脑袋上重重砸了下,厉声道:“让你别胡思乱想,入定了还不老实,把脑袋放空!”
白珒倒吸一口冷气,游走在四肢百骸的真气溃散,整个身体酥酥麻麻,几处大穴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他忙重新调息,亡羊补牢,冒着被狂扁的风险将自己不吐不快的后半句话补上:“我早晚要宰了公孙寻!”
不出所料,脑袋又挨了一下。
小时候被师父的扇子打,长大了被师兄的玉箫揍,白珒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削成白痴,虽然他本身也不聪明。
江暮雨:“别打坐了,看着我。”
白珒微愣,睁开眼睛准备接受师兄的教育,却发现江暮雨是站着的,他逆光而立,白珒看不清他的脸色,唯有那双潋滟的眼眸,流丽如星,却透着森冷寒芒。
白珒心道:完了,惹火了。
江暮雨的神色冰冷,可他的语气却平易近人的很:“你想杀公孙寻?”
白珒平心而论,隐去他眼底的戾光:“他伤了你。”
江暮雨的声音冷了几分:“现在的你还杀不了他。”
白珒语带讥嘲:“再给我两年,或者五年……反正只要我不死,早晚能宰了他。”
“白玉明。”
白珒仰头看向江暮雨,视线随着江暮雨蹲下而下移。
江暮雨平视着他,逆光中,他的眸色越发幽沉深邃:“你对鬼道有何看法?”
白珒垂目沉思片刻,“师兄要听真话么?”
“嗯。”
白珒目光沉静,流淌着一抹无奈:“正与邪,好与坏,从来不能一概而论,仙道是正,鬼道是邪,可天道既然允许了鬼修和魔修存活于世,便有其道理和论法,鬼道多自由,仙道多拘束,前者恶名昭彰,后者芳名永存,修什么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修道的人,走仙道的并非全是正人君子,走鬼道的也并非全是衣冠禽兽,选择的路不同罢了。”
江暮雨:“你认为鬼修魔修和仙修剑修并无区别?”
“没有没有。”白珒忙辩解说,“人一旦入鬼道,身心魂灵皆受污浊,这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干净的,杀人如芥,丧尽天良,世间恶毒之事做遍,害人害己,怎能和仙道相提并论?仙道中并非全是圣者,像何清弦那类鱼目混珠的人很多很多,但鬼道中绝不会有贤者,大家一个比一个黑,一个比一个很,倒是比鱼龙混杂的仙道干净多了。”
江暮雨听着白珒云里雾里的长篇大论,声音冷而轻润:“若让你选,你选仙道还是鬼道?”
“那当然是仙道了。”白珒回答的直截了当,想也不想,“谁愿意去做人人喊打的魔修啊,对吧?”
江暮雨面色波澜不惊,就连语气也是一如既往,平静的叫听者心里七上八下:“你对鬼道了解甚深,为的什么?”
方才还振振有词的白珒瞬间卡了壳,但他很快就想到应对措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熟读鬼道典籍,当然是为了修仙界除魔卫道,捍卫正义之风啊。”
白珒装傻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江暮雨感觉自己有点杞人忧天,没发生的事情瞎担心什么?并非公孙寻的话触动他,他也并非听风就是雨,而是隐约觉得白珒固执己见,有时候坚韧倔强过了头,认死理,偏执,顽劣乖戾,这样的个性容易在极端的情况下走歪路,且一走到底不回头那种。
江暮雨隐隐担心着,可仔细想来,不免觉得自己无端猜忌同门师弟太过无理取闹了,好端端的,凭什么认为人家一定要和鬼道有牵扯?凭什么认为人家要剑走极端,拐上岔路?就凭一个小小的猜测怀疑他人?
江暮雨自嘲了一番,就算白珒未来真的走了弯路,他会在背后拽住白珒,及时悬崖勒马。
做师兄的本该护佑师弟,若白珒做错了事,走错了路,那只能怪自己疏于管教,怪自己没有以身作则。
“师兄放心。”白珒好像看透了什么似的,“我不会学坏的。”
白珒的笑颜如玉,耀眼的光辉四射,江暮雨好似被烫到一般,匆匆躲开他焦灼炽热的眼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了,依稀感觉脸上有点发热。
白珒自顾自的补充道:“就算学坏了也不是师兄的错。”
江暮雨的心微颤,愣是没敢回头看白珒,他草草收拾好自己乱作一团的神色,重新摆出那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面色,站起身道:“你若学坏,我便亲自清理门户。”
这话在外人听来不免要感叹江掌门大公无私了,可白珒听在心里除了酸涩以外,还有对自己的恨,以及对江暮雨的怨,若上辈子他能做的比说的好听,或许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62章 害羞
回到天琼派, 罗薇阵早在上官轻舞的攻破下全面崩塌,南过和黄芩躲在局外,安然无恙,浑天绫愣是将那个挑衅自己的归一堂行者追杀到了蓬莱周边,直到那行者求爷爷告奶奶的好顿赔礼道歉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罢休。
江暮雨身上血迹斑斑看着挺吓人,但其实都是皮外伤, 稍作处理便不碍事, 因为是灵武所伤,所以愈合的慢, 轻微内伤也不打紧。
要说明伤暗伤严重者还是跟公孙寻血拼的白珒, 不过他皮糙肉厚的, 再加上治疗系灵武的安抚,除了遭点罪以外,没有性命危险。
公孙寻只是来溜达溜达的,并没有杀死唐奚以证大道的意思, 想起美人榜那庄子事, 虽然心里不爽,但眼下确实没有杀江暮雨的机会,只好不情不愿的和庄引撤了。
逍遥庄之乱,血色婚礼, 就此落幕。
柳酔云是三天后醒的, 中了傀儡咒的她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的记忆还停留在成亲之日的清晨,她急着寻找佟少庄主, 在偌大的天琼派找了一遍又一遍,周围人都相约好了将事情的真相隐瞒下来,众口一词的说逍遥庄悔婚,佟少庄主走了。
当然这种借口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逍遥庄被庄引灭门之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北境,不到三天,整个修仙界通传,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凌霄阁那边立即着手记入史册。
熟知真相的柳酔云哭着跑到晴岚长老膝前问佟少爷的死因,晴岚只说人是被庄引杀死的,可柳酔云何等聪明,纸永远包不住火,就算天琼派上下万众一心绝口不提事情真相,但出到外面,人人口口相传佟少庄主是被新娘子一招毙命的,柳酔云难以置信,不愿接受惨痛事实的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七天七夜不见人。
等到第八天晴岚长老破门而入之时发现,柳酔云自杀了。
门中弟子成婚,本是天琼的一大喜事,短短七天就演变成了白事,晴岚长老痛失爱徒,发誓要将公孙寻和庄引碎尸万段为徒儿报仇雪恨。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吴大有跪在灵堂前,哭了一夜的他眼圈红肿,声音沙哑,“佟小姐寿宴的变故是佟尔一手策划的,不巧被扶瑶撞破,他临时找庄引当做替罪羔羊,无辜的庄引被他逐出师门,废去修为,被修仙同道人人喊打,难怪他入魔后要回来报复……可是,酔云是无辜的。”
被吴大有追问告知佟尔真相的南过默默点头。
吴大有心灰意冷:“她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让她亲手杀死自己深爱的丈夫,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那个……”南过嘴笨的说,“吴公子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了。”
江暮雨等人在天琼修养数日,待到柳酔云丧殡一过,浑天绫三兄弟和觉空大师一道去了北境,完成风火轮看焰熊的夙愿,唐奚和公孙寻混战过后,闭关了几天疗伤。
“此一别,等江掌门弱冠之日再见了。”水蓉说,“到时我派门主以及我师叔都会去的,扶瑶这几年名望越来越高,你和白玉明又在天琼大显身手,修仙界无论好事坏事都能传千里,或许现在你们的名字就在凌霄阁传来传去的呢!弱冠之日想必会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客人,够你们忙活的了。”
江暮雨“小小冠礼,不值一提,身在修仙界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的礼数。”
“对于修士来说,百年如一日,弱冠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水蓉笑的温婉明艳,她似是想到什么,双颊间蒙上一层淡淡的润红,很快就被她隐去,只随意问道,“凤言小友最近可安好?”
黄芩抢答道:“好着呢好着呢,他最近一直在闭关,掌门弱冠之前铁定能出来。”
水蓉轻点头,看向江暮雨和白珒,说:“上官轻舞回了焚幽谷,关于傀儡一事还需慎重,你们多加小心。”
水蓉御风离开,江暮雨等人晌午时分出发,蓬莱距离昆仑路途甚远,一行人也不着忙赶路,日落西山,便在荒郊野外歇息一晚。
白珒捡了些干柴,南过挽起裤脚下河里捞鱼,这玩意看着好抓,但浑身滑腻,刚碰到鱼鳞就脱手,南过忙活了老半天也没抓到一条,他也不气馁,将本就不深的小河祸害个遍,勉强抓到一条半尺长的小鱼,乐颠颠的跟白珒好阵邀功。
白珒赏赐他一个白眼儿:“就算是凡人捞鱼也得拿个鱼叉吧,更何况你是修行五年的修士?”
南过折腾一身汗,有模有样的清清嗓子道:“师父说了,捞鱼也是一种修行,特别锻炼人的反应能力和耐力,二师兄要不要下来试试?”
“不要。”白珒懒洋洋的倒在土坡上,“我又不爱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