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三)(206)
齐侯一听,冷冷一笑,说:“哼,庸国人终于露出马脚了。”
庸国人大费周章的将带毒的香膏藏在陀螺仪中,为的就是毒杀吴纠,然后趁着楚国群龙无首的时候出兵攻打楚国,如今他们肯定是算准了时机,觉得这个时候香膏应该发作了,因此才突然编纂出这么多无须有的罪名,扣在楚国的脑袋上。
潘崇说:“边关急报,这些天西北面的庸人的确有些异动,正朝我楚国加强驻兵,齐公,这可如何是好?”
齐侯说:“不要慌乱,之前楚王不是让你调兵准备讨伐郧国么?这股兵力暂时不要讨伐郧国,用来抵御庸国。”
“是!”
齐侯又说:“事不宜迟,你快些去处理这件事情,如今左司马不在朝中,你可以让宫之奇辅助你。”
潘崇连忙点头,说:“是,崇这就去。”
齐侯点了点头,让潘崇立刻去调兵遣将。
齐侯很快回了内殿,大家还在忙碌,吴纠躺在榻上,脸上毫无生气的样子,医官让子清去熬药,因为他们中毒都是一样的,因此医官如法炮制熬了四副药,让齐侯子清都喝下,然后叫人给吴纠和棠巫灌药喝。
吴纠昏迷不醒,滚进去的药多半喝不下去,喝下去也会吐出来一些,这样反反复复闹了好久,很快就天黑下来。
因为庸国人突然发出宣言,想要讨伐他们,并且昭告了天下,因此楚国的士大夫们都听说了这件事情,很多人跑带小寝宫,准备觐见吴纠,但是都被齐侯拦在外面,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直接拒绝掉了。
齐侯一直忙碌道晚上,进了内殿,吴纠仍然毫无生气的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身形单薄,还出虚汗,看起来即使他昏迷不醒,依然觉得十分难受。
齐侯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吴纠擦拭脸颊上的汗水,轻声说:“二哥,你快醒醒罢,你怎么忍心丢孤一个人,你看看,楚国这些烂摊子还要你来挑呢,庸国人马上要打过来了,他们的嘴脸真好看,等你醒了,要想个好法子对付他们,整治整治他们,才能解这心头之恨。”
齐侯一晚上都没睡,就坐在榻边上,给吴纠擦拭虚汗,又怕他这么躺着,躺得乏了,便给他捏捏胳膊和腿,帮他活动按摩一下。
潘崇去处理庸国异动的事情,吴纠一直昏迷不醒,三天都过去了,仍旧昏迷不醒,其中还需要上朝,齐侯也帮吴纠推脱了,只是说楚王身体抱恙,不能上朝,还让老医官作证。
大敌当前,庸国人往楚国头上泼脏水,而楚王只是命令潘崇调兵遣将,连朝议都不来,一下引起的反响是不小的。
斗祁这两天也被拒之门外,越想越不对劲,便再一次进宫,准备再去拜见吴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斗祁进宫之后,很快就遇到了身为司败的蒍吕臣,蒍吕臣上次中毒,经过调养已经大好了,他身材高大,身子骨也硬朗,完全没有留下什么病根儿。
见到斗祁,蒍吕臣连忙拱手说:“莫敖大人。”
斗祁也与他作礼,因为斗伯比的嘱咐,斗祁也没有针对蒍吕臣,虽然斗祁还是不待见蒍家的人,但是蒍吕臣恭恭敬敬,彬彬有礼,也让人找不到对付他的地方。
蒍吕臣说:“莫敖大人也去小寝?”
斗祁皱着眉点了点头,说:“正是,这些日子没见到王上,斗某心中总不安宁,因此想再去试试看。”
蒍吕臣也点了点头,说:“吕臣正好也去小寝。”
两个人便一路往小寝宫去,他们到了小寝宫门口,没看到楚王,先看到了子清,子清和齐侯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因为两个人身体素质好,完全不碍事。
子清将斗祁与蒍吕臣拦下来,说:“两位大夫稍等,小臣需要去通报一声。”
子清进去通报,结果其实可想而知,齐侯需要保守吴纠昏迷不醒的消息,因此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吴纠病重。
子清走出来之后,抱歉的说:“两位大人,实在对不住,王上方才午歇了,请两位大人改时候再来罢。”
子清的话显然是搪塞,这还没吃午膳呢,怎么就突然午歇了?再者说了,吴纠也没有午歇的习惯。
斗祁说:“不妨事儿,反正斗某今日休沐,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在这里等一等,等王上午歇之后,再求见。”
他这么一说,子清脸色都变了变,斗祁可是莫敖,上大夫,如今没有令尹,最大的官是司马,然后就是莫敖。
再加上斗祁的身份高贵,按照辈分来说,斗伯比是熊赀的叔叔,也就是吴纠的叔叔,斗祁乃是斗伯比的弟弟,同样也就是吴纠的叔叔辈儿。
斗祁在这里等着,关键是楚王不可能午歇好了就见他,如此一来,岂不是耍了王叔?
子清连忙退回殿中,赶紧找到了齐侯,齐侯听了皱了皱眉,让子清照顾吴纠,自己走出大殿,来到了小寝门口,换上一副笑容,说:“莫敖,司败,两位今日怎么一同来了?”
斗祁和蒍吕臣连忙拱手,齐声说:“拜见齐公。”
齐侯笑眯眯的说:“不必多礼了。”
斗祁拱手说:“不瞒齐公,这些日子斗祁未见到王上,听说王上生病,连例行的朝议都不能参加,因此心中担忧,特意过来探望我王。”
齐侯听了,笑了笑,说:“莫敖放心,并非大事儿,只是楚王他平日里身子骨不好,如今正好变天儿,正好着凉伤风,也是怕传给了卿大夫们,误了国事。”
斗祁这么听着,却不相信,毕竟齐侯的笑容都没有达到眼底,一脸虚伪的模样。
斗祁还想说话,蒍吕臣这个时候突然很直白的说:“齐公,我王不能见臣子,恐怕不是因为着凉伤风这么简单,应该是病重,无法召见臣子罢?”
他这么一说,齐侯的笑容都僵在脸上,整个脸色顿时都阴霾起来,斗祁一听,顿时心头狂跳,他虽然想过这个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他实在不敢细想。
再者说了,楚王的身子骨虽然羸弱了一些,但是平时也很注意,根本不可能突然重病,总要有个原因。
齐侯脸上的青筋抽动了一下,蒍吕臣却不卑不亢的拱手说:“吕臣知齐公乃是一片好心,也是为我王着想,然而如今庸国兵马即将押境,我王却不召开朝议,甚至连个廷议也不召开,若是长久以往,恐怕会惹人口舌。”
齐侯脸色更是难看了,盘旋着低气压,脸色发黑,冷冷的看着蒍吕臣,斗祁替他捏了一把汗,侧头看了一眼蒍吕臣,给他打了一个颜色。
别看齐侯平时笑眯眯的,一脸俊美无俦,似乎只知道吃的样子,然而他生气的模样当真可怕,斗祁怕蒍吕臣掉了脑袋。
齐侯盯着蒍吕臣看,蒍吕臣却不感觉害怕,反而一脸坦荡荡的模样,仍旧拱手说:“请齐公三思。”
齐侯这个时候却笑了一声,抬起手来虚点着蒍吕臣说:“你胆子不小,敢与孤这么说话的,你是第二个……你们楚王是第一个。”
他说着,转过头往殿内走,黑色的袖袍一招,说:“跟上。”
斗祁和蒍吕臣脸上都露出了一些欣喜,赶紧跟上齐侯的脚步,快速走进了小寝宫。
子清正在照顾昏迷的吴纠,看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齐侯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斗祁和蒍吕臣见到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吴纠,也是吓了一跳。
斗祁说:“这……这……到底怎么回事?!王上怎么会变成这样?!”
蒍吕臣没想到自己真的猜准了,齐侯说:“两位大夫放心,医官已经找到了根源,正在医治,楚王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这是庸国人的诡计。”
齐侯将香炉里的陀螺仪说了一遍,斗祁和蒍吕臣都眯了眯眼睛,齐侯又说:“庸国人‘用心良苦’,如今楚王病倒,他们趁机发兵,想要征讨楚国,这样一来,孤更不敢让楚王病倒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会影响楚国的稳定。”
斗祁和蒍吕臣都点了点头,蒍吕臣说:“可是就如同吕臣方才所说,虽然如今我王病倒的消息没有传开,但是庸国准备发兵,我王却不召开议会,恐怕也会惹人猜疑,到时候得不偿失。”
斗祁说:“可是我王如此,怎么能召开朝议?”
蒍吕臣皱着眉没有说话,齐侯这个时候眯了眯眼睛,说:“如今看来,召开议会是必须的,否则楚国内部猜测,恐怕会引起居心叵测之人的挑拨。”
斗祁说:“可……如何召开?”
齐侯眯了眯眼睛,说:“莫敖,有劳您去通知楚国的上大夫们,今日一会儿召开廷议。”
斗祁惊讶的说:“齐公?”
齐侯眯眼说:“孤自有办法,以假乱真。”
斗祁和蒍吕臣赶紧去通知大夫们,准备召开廷议,而不是朝议。
廷议在小寝宫进行,并不在路寝宫。
众臣匆忙来到小寝宫,大家都听说王上要召集最信任的上大夫们商议庸国的事情,自然赶紧赶过来了。
大家聚集在小寝宫门口,很快宫门就打开了。众人陆陆续续的列队而入,进去之后,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因为小寝宫中竟然拉着帐帘子,并不是全遮挡的帐帘子,众人隐约能看到帐帘后面坐着一个人,帐帘子恰到好处的漏了一个缝隙,正好露出黑色的衣袍,是楚王的袍子。
而此时,齐侯穿着吴纠的外袍,坐在帐帘后面,幸亏外袍十分宽大,若是贴身紧款的,吴纠那小身板儿的衣裳,齐侯定然穿不下。
齐侯坐在帐帘子后面,让子清传话。
子清便说:“我王咽喉不适,不能言语,今日廷议,请各位卿大夫畅所欲言,我王会以文书告知。”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狐疑,斗祁和蒍吕臣替齐侯捏了一把汗,有人立刻起身说:“王上身体抱恙,可找医官看过,不知为何要拉上帐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