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纠 (三)(234)
齐侯在旁边看着子清和棠巫给吴纠收拾,摸着下巴,笑眯眯的说:“二哥,你这幅打扮,让孤想扒掉你的衣裳。”
不只是吴纠,子清和棠巫也开始选择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两个人准备好了,就往庆功宴的宴厅去了,他们进入宴厅,朝臣已经全都在了,正在互相攀谈着。
偃鸠可以说是外来人,他本是舒国的公子,后来做了水匪,不过吴纠在攻打濮族的时候,封他为右司马,偃鸠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当然也是战功累累,不可小觑。
如今偃鸠一紧宴厅,就被团团包围了,很多人都来向他攀谈,还有人问偃鸠有没有成婚什么的。
毕竟如今的偃鸠看起来二十出头,实际年纪也只有二十五岁,这样一来,可谓是青年才俊,又是位居右司马,以后前途无可限量,很多人自然想要和偃鸠攀殷勤关系。
偃鸠为人豪爽,旁人见了偃鸠这般好爽,有人直接询问偃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偃鸠想了想,目光瞥见出使巴蜀回来的屈重,若有所思的说:“嗯……温柔一些的,对我没辙的罢。”
屈重在一边坐着,他虽然身居上大夫官职,但是与彭仲爽其实一样,彭仲爽是乐尹,屈重是工正,可以说都是很实用,却没太多地位的官职。
乐尹在祭祀的时候,楚王每天饮食的时候,都有用武之地,要知道音乐在古代是有神圣色彩的,国君每一顿饮食,必须先奏乐,才能用膳。
而工正其实是个肥差,毕竟建筑很能捞油水,但是工正这个行业,就好比别人是销售,你是车间一样,会被旁人看低一等,因此屈重虽然也算是功臣,但是没什么人跟他攀谈。
再加上屈重因为二十年前的事情,已经被磨光了棱角,再也不那般锋芒毕露了,只求稳稳当当的,在工正部门干好自己的职务就行了,因此屈重也不去凑热闹。
不过屈重听到旁人文偃鸠喜欢什么类型的时候,突然有些心跳加速,不知为何就想支起耳朵去听。
不过这个屈完正好走过来,见到了屈重,屈重可是宗家的人,又是屈完的长辈,屈完连忙行礼,说:“叔父。”
屈重点了点头,因为屈完过来见礼,屈重一时分心,就没听见偃鸠的话,等和屈完说完话,偃鸠那边已经散了,吴纠和齐侯从外面走了进来。
吴纠和齐侯一走进来,众人连忙作礼,说:“拜见我王!拜见齐公!”
吴纠走进去,在席上坐下来,说:“各位不必多礼,请入席。”
众人这才纷纷入席,齐侯本坐在吴纠旁边的席位上,不过齐侯发现席位有点远,间隔距离很大,其实是为了用膳的时候自如,宴厅本不小,因此寺人宫女摆放席位的时候,自然宽敞这拜访,让大家用膳的时候也能收放自如,不至于撞到旁人。
齐侯却不太喜欢这样,趁着大家作礼没注意的时候,弯下腰来,“唰——”的一下将席子拉过来,与吴纠的席子并在了一起。
吴纠可是看到了,眼皮猛地一跳,瞪了一眼齐侯,齐侯却一脸无辜的样子,仿佛在控诉席子欺负他!
吴纠坐下来,齐侯也坐下来,结果士大夫们突然发现,齐侯的席位有点不同寻常,因为齐侯坐下来之后,他的席位正好没对着桌案,桌案上摆着珍馐美味,却让出了半个人,齐侯的席子前面是空的!
这样一来,士大夫们都心里默默捏把汗,不只是哪个不长眼的寺人和宫女安置的席位,竟然给安置的偏了,这下让齐侯出丑了,这般尴尬,那寺人和宫女算是完了。
不过士大夫们根本不知道,其实是齐侯自己拽的。
齐侯很坦然的坐下来,士大夫们还觉得齐侯真是高深无可测,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之下,竟然如此的坦然自然,当真深不可测,果然有大国国君的风范。
吴纠坐下来,瞪过齐侯之后,笑眯眯的说:“各位,今日寡人摆宴,乃是为了给抵抗濮人和庸人进攻的各位功臣庆功,今日……咳,大家不必拘礼,务必开怀畅饮!”
吴纠这么说着,中途打了个磕巴,不是为旁的,而是因为他看到齐侯竟然又在搞小动作。
齐侯坐下来之后,面前是空的,桌案在旁边,这样十分不方便,于是齐侯趁着吴纠致辞的时候,就伸手托住案子的底部,那案子是青铜铸造的,精美无比,自然也非常沉重,再加上上面摆着各种珍馐美味,美味也都是用青铜食器装着,自然给青铜案子又加了不少重量,可以一个人根本挪不动,平日里两三个寺人才能搬起这么大的一个青铜案子,案子上还不能有东西。
齐侯一个人偷偷搞小动作,伸手一托,那青铜案子眼看着竟然离开了地面,稍稍离开一点点,然后慢慢往旁边平移,朝着吴纠的案子并过来。
吴纠眼看着案子上的菜啊汤啊肉啊,就开始“哗哗哗”的抖动着,汤水一股一股的荡开涟漪,吴纠生怕他给弄洒了。
齐侯却笑眯眯的,特别认真的听着吴纠的致辞,在吴纠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两个人的桌案成功的并在了一起……
开席之后,众人开怀畅饮,各自敬酒,吴纠这才低声说:“你做什么?”
齐侯无辜的说:“什么也没做。”
齐侯说着,还往吴纠这边又挪了挪,两个人坐在席上,腿都碰在一起了。
吴纠没空指责齐侯,因为已经有人来敬酒了,赶紧笑眯眯的饮酒,齐侯也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笑眯眯的与人饮酒。
两个人应酬着,因为今天庆功宴非常盛大,小子文带着大白也过来了,宫中很多人都知道小王子养了一条大白狼,疑似大白狗,非常喜欢他的宠物,每天都要带着,参加宴席自然也带着。
小子文带着大白坐在席上,大白十分眼馋的看着案子上的那些肉,眼睛亮的发光。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有人说:“好漂亮的狗。”
小子文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年轻人站在他旁边,应该不满二十岁的样子,一脸兴奋的看着大白。
那年轻人身材并不算高大,长得也不魁梧,自带一股活泼爽朗的光晕,他总是笑着,看起来十分讨人喜欢。
年轻人见了大白的眼神,就跟大白见了肉的眼神一样,散发着狼光,大白吓得跐溜就窜到小子文身后。
那年轻人对小子文说:“我能摸摸它么?”
小子文倒是很慷慨,点了点头,大白则是趴在小子文后面,使劲摇头,小子文想把大白从他伸手拽出来,但是怎么也拽不出来,大白站起来比小子文高壮的多,因此小子文根本拖不动它。
那年轻人见大白不愿意出来,笑眯眯的把他席上的一根骨头拿起来,对着大白说:“小狗,你想吃这个么?”
大白看着那年轻人用一根骨头逗它,顿时不屑一顾的撇开头去,十分高昂的抬起头雪白的狼脑袋,一点儿也不馋似的。
毕竟大白可是每日吃肉,骨头什么的,完全不能满足大白,更何况吴纠总是做好吃的给小子文,小子文自然用好吃的投喂大白,因此大白给喂叼了,根本不啃骨头。
那年轻人见骨头没有效果,便夹起一大块肉来,因为最近大白变胖了很多,所以小子文正在控制大白的饮食,给它适当节食,大白看到那大块肉,突然口水肆意,总觉得自己跑出去一定会被蹂躏,但是仍然抵不住眼馋。
大白试探着慢慢爬出去,年轻人夹着肉,等大白爬出来,反应特别快,一把抱住了大白,使劲的揉着大白的狼毛,说:“好可爱的狗啊,长得真漂亮,毛好长啊,真暖和。”
大白被年轻人一把抱住,赶紧挣扎着,张开嘴要咬人,那年轻人完全没感觉到危机,小子文连忙说:“大白,不需咬人,咬人不给你吃肉了。”
这个威胁太有用了,大白一瞬间就不敢咬人了,但是大白刚才张开大狼嘴,那动作十分吓人,嗓子里还低吼,旁边好多士大夫们都给吓坏了,纷纷闪开。
吴纠和齐侯听到这边的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过来看看究竟,就见小子文拽着大白的耳朵,正在教育大白,大白后爪坐在地上,耷拉着耳朵,晃着尾巴,一脸狗腿的被小子文教育。
那年轻人还是觉得大白好可爱,一点儿也没觉得大白危险。
吴纠和齐侯走过来,本以为出了什么事,不过仔细一看,就知道没什么事儿,虽然大白的确挺凶猛的,不过此时已经被小子文教训的服服帖帖了。
这个时候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赶紧走过来,对吴纠和齐侯抱拳说:“王上,齐公,小儿无礼,多有得罪,请王上齐公和小王子不要在意。”
那男人身材非常高壮,下巴上微微有些胡子茬,穿着一身武将的官袍,袖袍下能隐约看到那隆起的肌肉,贴着袖袍起伏着,有一种气势磅礴的感觉。
男人生的一张国字脸,长相十分端正威严,一看就是武将出身,带着一股坐如钟站如松的端正感,性子十分一丝不苟。
武将连忙给吴纠赔罪,吴纠见了那男子,微微一笑,说:“卢将军不必多礼。”
那姓卢的男人,名唤戢黎,乃是昔日卢狄国的贵族。
吴纠的父亲,也就是楚武王一辈子南征北战,收服罗国的同时,覆灭了卢狄国,其实卢狄国与罗国,本与楚国是姻亲关系,不过因为都是楚国周边国家,难免有些摩擦。
当时楚国与罗国交战的时候,卢狄国为了遏制楚国的快速膨胀,因此选择出兵帮助罗国,攻打楚国。
这场战役十分有名,因为就在这场战役中,屈家的老祖宗屈暇兵败垂成,因为无言面见楚王,自缢于荒谷之中,在自杀之前,屈暇命人将将领囚禁,听从武王发落。
最后武王听说了屈暇的事情,悔恨万分,下了罪己诏,昭告天下,是自己的指挥过失,命人厚葬屈暇,释放了当时的将领。
这一战,楚国吃了大败仗,可以说是楚武王这辈子最大的耻辱,而且让楚武王痛失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