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朕吃口软饭吧(49)
叶煊想认不出这是谢玉舒都不行,毕竟那狐皮大氅还是他从身上解下来亲自披上去的,上面绣着只有皇家子弟才能用的暗纹。
越贵妃眼尖,也看到了那暗纹,还认出是出征那日尚衣局统一赶制的皇子制式衣袍,用的都是狐皮,很是保暖,小九昨日还裹了出去玩雪。
内殿的人显然在说事,三人刻意放慢了脚步。
越贵妃没通过那熟悉的纹路辨认出事哪位皇子,只能小声问贤妃,“屋里是哪位殿下?”
贤妃摇头,“是谢三郎。”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叶煊视线闪烁,直直落在谢玉舒身上。
忽而,皇帝微弱的声音停止带起一片咳嗽,谢玉舒跪了下来磕头谢恩,便飒然起身,步履急匆匆的走了,甚至都没有跟迎面走来的三位贵人行礼。
叶煊眉头皱起,低声跟两位娘娘告了一声罪,扭头便追了出去。
“我想起来了。”越贵妃看着叶煊离开的背影,神色不明的说了一句,“那件狐裘,是七皇子的。”
贤妃“诶”了一声,也将视线投过去。
“爱妃,药,朕的药咳咳咳——”皇帝艰难的从龙床上坐起来,抓着心口,一句话未说完就咳的厉害。
“臣妾这就去拿。”
贤妃淡淡应了一声,越贵妃低头理了理袖口,也跟着进去了。
叶煊一出来乾元宫,就发现谢玉舒在等着他。
“玉舒。”叶煊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还未说话,便被谢玉舒拉着袖子,“子煊,梅花烙借我一用。”
……
去演武场的路上,叶煊听完了谢玉舒的话,皱着眉不太同意,“庆州如今这般情况,父皇却让你孤身一人前去?岂不是让你送死?”
“我不是一人。”谢玉舒解释,“我只是先行,太医们随后就到。”
叶煊一把抓住他的手,神色严肃的看着他,“玉舒,我不问父皇派你去庆州干什么,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危险?”
“……”谢玉舒温和的笑了笑,宽慰他道,“蒋正将军和陈将军都在那里,哪来什么危险。”
“玉舒!”叶煊不相信他这轻描淡写的样子。
实在是皇帝这安排太过诡异,谢玉舒再有惊世之才,也不过十五六岁数,皇帝不想用朝中派系官员,大可从谢家年长的两位公子中挑选,怎么偏偏选了谢玉舒?
叶煊不觉得自己玩弄权术这么多久的父皇,会走一步无用的棋。
谢玉舒却摇了摇头,并不多说,只是笑着道,“今日我借殿下一匹马,也算是殿下同我一起去了,若事圆满,殿下也算立功,殿下不愿争权,倒不如用这功劳找陛下要一块封地,早早离了京都好。”
叶煊听他一口一个殿下,眉头渐渐皱起。
他还要说什么,那头早就得了消息的黄维仁牵着装备好的白马慢悠悠走过来,左右看了两人一眼,问,“你们谁用马?”
谢玉舒立刻说,“我。”
叶煊却夺过缰绳,脸色冷硬极了,“梅花烙是我的马。”
“殿下不愿借我?”谢玉舒看他。
叶煊不为所动,“你不说,我便不借,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谢玉舒愣了下,笑了起来,眉眼中多了一些温度,就在叶煊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谢玉舒却突然飞身上马,猛地一扯缰绳。
梅花烙吃痛扬蹄,在谢玉舒的控制下,往前窜去。
猝不及防之下,叶煊也没能阻住。
“吁!”少年勒马急停,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温柔而坚定,眼尾的红痣如同傲雪红梅,艳艳夺目。
叶煊其实注意到,不过几日不见,谢玉舒就瘦了很多,脸颊两侧都消减了,曾经还带着稚气的少年仿佛一夜之中长大了,挺直的背脊也有了成人的模样。
“子煊,我会平安回来。”
少年的声音已经没有往日的喑哑,透出几分清润的音色。
叶煊定定看着他策马疾驰而去的背影,眼中的戾气与阴沉渐渐汇聚在一处。
黄维仁嗤笑了一声,“有什么用?有时间在这里用眼神杀人,你倒不如先保住你自己。”
“你放心吧,皇帝和谢相布了一个局,因为棋子不听话出了些偏差,谢玉舒去不过是挽救这一个偏差的。你不相信皇帝,难不成还不相信谢相?他不会害自己孩子的。”
叶煊心思微动,脑子里各种画面交杂,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皇帝本来是打算用二皇子一命换庆州大换血吗?
庆州一伤,朝中权臣大半都得伤筋动骨一次,虽然到不了连根拔起的地步,但却可以有效的震慑并顺利将庆州的控制权重归囊中,收了庆州可以找借口补上几十年的税,因为战争拨出去的军费瞬间就得到了补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要担心行军打仗的耗费了。
而且庆州在西北那一块,离前线不算太远,征兵练兵其实很方便。
最关键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他再不喜欢二皇子,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会这么做。
虎毒尚且不食子。
“春猎快到了吧?”黄维仁看了看前方,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七个月了。”
“什么?”叶煊扭过头,只看到黄维仁揣着袖子走远的背影。
只到晚上回了洛华宫看到良妃的肚子,叶煊脸色变了几变,意识到黄维仁说的是什么。
第40章
良妃这一胎怀的格外艰辛, 一直有小产征兆,姜太医三天两头就要来看诊一次,不过庆州瘟疫爆发, 太医院空了一半, 姜太医医者仁心主动站出来要去, 姜鹤拦都拦不住, 也跟着去了。
太医院新派来给良妃看诊的是位年轻的太医, 姓郑。
这位郑太医名声不显,但据叶煊观察对比, 也问过泰安, 发现这位郑太医的医术按太医院内算, 该是中上水平, 妇科方面勉勉强强, 但对各种草药了然于心。
比如那一日,叶煊路过凤仪宫门口, 正巧撞见了出来透气的六公主叶灵。
自落水之后,这位嚣张跋扈的六公主就跟销声匿迹了一样, 完全没有了存在感,也就那日大军出征, 才在人前现了一面,又很快回了凤仪宫没再出来。反正看模样跟以前没什么大变化, 似乎还胖了一些, 一点都看不出大病了一场。
叶煊没想到会碰见她, 眉头挑起, 然而不等他说话, 叶灵就瞳孔一缩, 脸色惨败惊惧活脱脱跟见了鬼一样, 狠狠抓住扶她的婢女的手腕,疼的婢女没忍住短促的叫了一声。
“公、公主……”婢女声音都有些哆嗦。
叶煊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的一行人,颇有些意外的在心里道:狭隘了,原以为叶灵没长脑子的。
不过这样也好,吃一堑长一智,总能少一点烦心事。
所以叶煊调整好表情,用着谢玉舒惯用的温和,乖乖巧巧的行了一礼,“见过六姐姐。”
叶灵看到叶煊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关于湖中抓住她脚踝的那个人,皇帝对外的说法是水草,叶灵和皇后却觉得是水鬼,那么大的力气,让她怎么挣也挣脱不了,拉着她沉入那么深的湖底,恶劣的看着她渐渐没有力气。
虽然一晃而过的时候,她看见了叶煊的脸,但她还是坚定的认为那是水鬼,而不是自己那个软弱可欺的皇弟。
叶灵身体好,再加上李氏毕竟是皇后,皇帝唯一的嫡女落了水,自然是各种好东西不要钱的往凤仪宫送,病中她反而还胖了一些。只是叶灵有些不敢出门,她看过很多民间话本,是知道水鬼的,她怕自己被鬼缠上,在某个悄无声息的时刻,突然冒出来,将她溺死还阳。
所以她晚上不敢睡,听见风吹草动就要喊人去看看,也不敢靠近有水的地方,甚至连凤仪宫原先养着花的水缸,她也给砸了,看到有人给那些花浇水她就有感觉不适,母后依了她,把养在院里的花都撤走了,只留下最喜欢的粉白色夹竹桃孤零零的立在园里。
叶灵满意了,虽然还是不愿意去外面,但在凤仪宫内重新开始撒欢。但凤仪宫地方有限,她玩了几个月也有些腻味了,春日来临,冬雪融化,叶灵想起先前出去送君出征,并没有什么事,于是鼓起勇气,带着人出来了,打算去演武场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