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接过文件,将它重新放回到公文包里。
“还有一件事,陛下。”他坐直身子,两只手有些局促地放在胸前,“我想要向陛下告假。”
“您要请假?”国王有些惊讶,“您需要多久?”
“大约一个月左右。”塞西尔回答道,“不过可能会更久,因此我可能会错过夏季巡游的开始部分,请陛下见谅。”
“怎么,难道您也怀孕了吗?或者您也要参与某种阴谋。”国王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的目光里满是探究。
塞西尔叹了口气,“遗憾的是,陛下,这的确与一桩阴谋有关。”塞西尔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凝重,如同春天突如其来的一股寒流,让那新生的嫩芽上结满了冰霜。
“哦?”国王坐直了身子,他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您还记得几年前,您第一次在伦敦塔的牢房里见到我时,我们进行的那场对话吗?您当时允诺支持我继续对前护国公爱德华·西摩谋逆的案件进行调查。”
国王看上去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塞西尔会说起这件事,“的确有这么回事。”
“我一直认为前护国公也许参与到了谋害先王的罪行当中,但他没有理由谋害先王后凯瑟琳·帕尔,他的弟弟也一样。”塞西尔接着说道,“承蒙陛下同意,我这几年来一直在进行一些秘密调查。”
“我知道。”国王打断了他,“您的秘密经费都是从我的私人金库里拨出去的。”
“感谢陛下的慷慨。”塞西尔弯了弯腰,“然而遗憾的是,一直到最近,都没有什么进展。”
“然而自从两周之前开始,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国王微微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说。
”五月二日的晚上,一位医生从切尔西区出诊回来的路上,在巴勒姆街的一家小酒馆里给自己点了一杯葡萄酒。没过多久,在他不远处的几个人产生了口角,而后迅速升级为一场斗殴。据目击者称,那位医生没过多久就卷入其中,而当他下一次被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胸前还插着一把短刀。”
“这位医生是谁?”国王看上去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西蒙·弗林特大夫,他曾经作为证人出席了前护国公的那次庭审,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正是他无意中的话引起了护国公对于番木鳖碱这种毒药的兴趣。”
“然而这看起来不过是一起普通的酒后斗殴而已。”国王低下头思索着,“凶手抓到了吗?”
“很遗憾,当巡捕抵达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不见了,据周围的居民说,他们从没见过那些人,而这样的酒后斗殴在酒馆里是非常常见的,甚至有时候连一些有身份的人也会参与其中,因此这不幸的事件并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
“那您是怎么注意到的呢?”
“承蒙陛下允准,我一直在持续对前护国公那次审判牵涉到的人士进行监视,那位意大利医生在两年前过世了,他之前的不幸经历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但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还活的好好的,至少直到两周前是这样。”
“原来你申请的那些特别经费都花在了这上面,”国王微微打了个哈欠,“倒也不算是全然浪费掉了,不过我想这也证明不了什么,毕竟正如您所说的,酒后斗殴并不算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情。”
“的确如此,陛下。”塞西尔承认道,“然而在三天之前,事情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三天前的晚上,圣文森特街上的一座三层房屋发生了一场火灾,那里属于中产阶级的聚居区,按道理来说并不容易起火,然而不知怎么的,那栋房子就突然烧了起来。当消防队赶到的时候,那栋房子已经化为飞灰,连周围临近的几家也受了池鱼之殃。”
“房子的主人约翰·皮尔斯·巴顿,今年五十五岁,和他的妻子,一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一起住在这里,他们是五年前搬来的。约翰·巴顿是一个老赌棍,经常去赌场逍遥,然后醉醺醺地回到家,他的妻子有肺病,据邻居说每天看上去都病歪歪的,他们有一个大女儿已经结了婚,现在在家里的是小女儿和小儿子。这一家人都在大火里丧命了,有说法是附近赌场的打手放的火,因为约翰·巴顿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还试图在赌场出老千,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无从考证了。”
“这个名字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国王用手指轻轻拨弄着一支羽毛笔的尾端。
“是的,陛下,如果您还记得的话,那位在先王后去世当晚向您自首的女仆,名叫伊芙琳·巴顿。”
“啊,原来如此。”国王一字一顿地说。
“这不幸丧生的一家人,就是那位女仆的家人,他们搬来这里的时间大致就是在护国公伏法之后不久,在那之前他们一直住在东区的贫民窟里。”塞西尔微微停顿了一下,“我想您一定也和我一样好奇,他们是怎么有钱搬到这里来的?而那位约翰·巴顿先生这几年来,又是靠着什么经济来源供养着自己一家的生活和他那耗费不少的小小爱好呢?”
国王看着塞西尔的眼睛,“您的猜测是什么呢?”
”我认为,有人正在有预谋地除去那场审判的关键证人。“
“您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提出的看法吗?前护国公也许犯下了弑君大罪,但他没有理由要先王后的命,幕后黑手可能另有其人,我想这几起谋杀案,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国王脸色变得阴沉下来,“这就意味着,在五年前的事件中,护国公或是先王后,都不过是棋子而已。”他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塞西尔,“而他在五年之后,突然决定要让那些有可能将他秘密暴露出来的人永远闭上嘴,这说明了什么呢?”
“也许他正在策划某种行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要在那之前解决掉所有的隐患。”塞西尔轻声说道,“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当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呢?”
“是我。”国王冷淡地说道,“您是在指控我吗?”
塞西尔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我绝没有这种意思,陛下!”
“您应该控制一下自己的舌头,在他给您招来更大的祸患之前。”国王高傲地说道,“现在您打算怎么办?所有的证人已经长眠地下,也许有个永恒的审判庭可以让他们开口作证,可我需要一些人间的证据。”
“约翰·巴顿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就是那不幸的女仆,三女儿和小儿子在大火里丧命,然而还有一个女儿还活着,并且嫁人了。”
“嫁人了?”国王问道。
“是的,陛下,嫁去了法国。”塞西尔说道,“这也正是我要向您告假的原因,我想亲自去调查这桩案件。”
国王看着塞西尔,似乎竭力想要透过他的眼睛进入这位顾问的内心世界,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您确定这不是出自于您对旧主的忠诚吗?您太过于想要为他洗刷冤屈,以至于失去了自己的客观性,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前护国公涉嫌弑君,我并没有丝毫怀疑。”塞西尔斩钉截铁地说道,“前护国公凭借这一点已经永远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即便他没有策划毒杀先王后。”
他看上去安详而又坚定,一点心虚的样子也没有。
“那么好吧,我准许您去法国。”国王重新走回到桌边坐下,“我会给您安排一个帮手,庞森比会和您一起。”
“庞森比?”塞西尔往后退了一步,“恕我直言,陛下,他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武夫,我计划的是一场隐秘而谨慎的调查……”
“他比您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国王打断了他,“况且,如果真的如您所说,我想他的武力在您的这次旅行当中,会有用武之地的,毕竟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幕后黑手,他又怎么会让一条浅浅的海峡阻挡他的灭口计划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