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熙终于察觉自己似乎闹了个乌龙,揉揉衣角,局促不安道:“哥?”
江无昼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晌清欢一眼,撩起衣摆,在桌边端正坐好,思索片刻,在从进门到现在得到的只言片语里迅速捋清了关系,道:“我和清欢之间是你情我愿,但这份情亦难容于世,既然你知道了,那便千万要守住秘密。”
岑熙呆滞道:“哦。”
“成为客卿不是坏事,但我觉得你应该有个更好的去处。”江无昼挑了块莲花酥,才尝一口就被甜齁了,不得不放下来,“自古医毒不分家,既然你有颗济世之心,那些毒物亦能成为救人良方。若能成功救出鹤亭,我可以说动他收你做弟子。”
晌清欢不满道:“但那是黑巫,把这么个又傻又憨的小子送去玄鸟手底下,岂非羊入虎口。骗来做客卿留在你身边不好么?反正你也喜欢得很。”
“闭嘴。”
“……”晌阁主吃了瘪,转头去问岑熙,“那你自己说说,想怎么选?”
岑熙总算弄明白了为何晌阁主要偷偷在陵德湖外办这事,还买了新衣、点了一桌吃的贿赂自己,一时无语。
这人好像……也不是太坏。
他定定神,认真考虑了许久,道:“我想等迟兄回来后聊一聊再做决定。”
“嗯,不急,慢慢想便是。”江无昼呷了口清茶,正准备再说两句,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江公子,黑山来讯!”
“快进来说。情况如何?”
“赤蝶已成功混入炼魂殿,取得了玄鸟信任,正在四处查探。”左护法汇报道,“药傀儡数目总共只有八十余头,想凭这个毁去黑山,恐怕很难。”
“但黑山不毁,方鸿轩总有卷土重来的时候。”江无昼“当啷”合上杯盖,“数月前随着鹤亭一起离开玄宗的白庄可有联系上?”
“他藏得很牢,而且……”左护法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毁了黑山,方鸿轩不会善罢甘休。况且这老狐狸手里还握有数个如同白云派的傀儡宗门,不知何时就会反扑,公子虽重情重义,但也不必为了……”
“我也不全是为了救出鹤亭。”江无昼淡淡道,“玄宗害得飞花阁几近一蹶不振,此仇不报,难以给阁中诸位一个交代。清欢,你怎么想?”
收到捧场的暗示,晌清欢精神一振,义正辞严道:“玄宗戕害的宗门不计其数,自然要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让他也尝尝被举世攻之的滋味。有赤蝶相助,玄鸟内应,此事必然能成!”
江无昼:“……”
竟然一字不落地抄了自己曾用来说服他的话,真是好不要脸。
“说起来,康元明这枚饵放出去也有些时日了。可有寻到方怀远的踪迹?”
“回阁主,方怀远身在平微州,大致踪迹已查明。只是公子吩咐过不得打草惊蛇,务必要抓活的,所以探子没敢追太紧。”
晌清欢脸色微冷:“无昼,你当真要留方怀远一命?”
江无昼垂眸,盯着晃荡的翠碧茶水,须臾,低声道:“大局为重,私人恩怨可以先放一放。”
晌清欢叹了口气,握住了他轻轻颤抖的手腕,指腹摩挲两下,在他不悦抽手之前,低声道:“既然非要要活的,那么我便亲自走一趟,帮你将他抓回来。”
第100章
炼魂殿内,顾渺卸去易容,伏在灯下仔细地看着字条。
“上面写了什么?”
“方怀远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逃。消息瞒得很死,我们尚有时间。”顾渺将纸条放在灯焰上,看着火舌一点点吞没纸张,猩红明灭,灰飞无痕,“阿迟,蚀骨香解药可有眉目了?”
“没有。”迟鹤亭有些焦躁地敲了敲桌子,“你说,我会被方鸿轩控制乃至失去记忆,皆是因为蚀骨香。但那不是毒,应该是一种蛊。虽然黑巫起源于蛊术,可玄宗内几乎没有关于蛊的记载,从何找起?”
前世方鸿轩的那句“蛊虫将死”成了唯一的线索,不过也仅止于此。
“我想偷偷去方鸿轩那找……”
“不行。”迟鹤亭断然道,“你把我上次说的话当作了耳边风?”
“既不让我去寻蚀骨香的解药,也不肯让我炸了九塔药库。”顾渺懒洋洋地支着下巴,伸过手去轻轻拽住一缕乌黑油亮的长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迟,你到底哪边的?”
“九塔药库一旦炸毁,除了你,谁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若让我先行离开,方鸿轩很快就会察觉端倪,到时候你便危险了……”
“知道知道,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顾渺拉长了音调,站起身来,绕到背后抱住他,探头在他脸颊边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手指不动声色地摸上了后颈,往下一压——
迟某人一瞬汗毛倒竖:“顾渺!”
习武之人极其忌讳这种威胁,若非身后站的人是顾渺,早就被自己下意识一抬手放倒了。
“开玩笑的。”顾渺低笑了一声,松开手,“但是阿迟,你若继续固执下去,我未必不会这么做。无昼交给我的是足以个毁掉玄宗的周密计划,你不想让我冒一丁点风险,那还不如指望方鸿轩发癫自刎。计划不成,你我统统得交代在这里。”
迟鹤亭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实在过不去这道坎。少顷,他低声道:“你先别忙着打九塔药库的主意,药傀儡的数目,我会想办法。”
“无昼说,唯有玄宗乱起来,我们才有机会脱身。起码,嗯……要放出一百五十余头药傀儡,再毁掉前山数十间炼药房和药仓,让整个玄宗乱到自顾不暇才行,否则只能铤而走险去炸九塔药库。”
“前山那边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利用身份之便,拿到了守卫轮班表,好让飞花阁暗桩到时候将部分药材包替换成石硝和硫磺。至于药傀儡……”迟鹤亭颇为头痛地捏了捏眉心,话到嘴边,心思一转,不想让顾渺徒生担忧,便改口道,“区区一百五十余头,不成问题。”
“不成问题?”顾渺凉飕飕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又准备把手往他后脖子上伸,“果真不成问题?”
“你还上瘾了!?”迟鹤亭警惕地捂住脖子,面上浮现出薄怒,“顾三水我警告你,不许做这种危险举动,再有一次,我绝不会轻易原谅,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唔!”
顾美人挑眉,直接坐进他怀里,勾着脖子便吻了上去。
“嗯……三水,你……”
他弯了弯眼睛,笑容比窗外的明月还要亮堂,伏在耳边悄声道:“是你骗我先的。我都没恼,你恼什么?”
迟某人无法反驳,只能憋屈地翻了个白眼,伸手揽住顾渺的腰,免得他坐不稳掉下去。
顾美人懒懒地往他肩上一靠,道:“阿迟,你瞒不了我的。药傀儡炼成之后,还需要源源不断的摧魂水煞喂养。你不肯告诉我也无妨,我早已查清了药傀儡每日所需的毒物数量,以你的能力,顶多养得起一百三十余头。”
“……我会想办法的。”
“八十余头药傀儡已经让你寝食难安,回来得一日比一日晚。这一百五十来头,你是打算把自己也喂给他们吗?”顾渺忍不住伸手掐住了他的脸颊,“阿迟,你都瘦了,睡觉抱起来都硌得慌。”
“唔、松嗖……”迟鹤亭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腾地红起来,“睡睡睡,你怎么……怎么总惦记着那档子事。”
“……”顾美人差点被他神奇的回路给气笑了,“我是在担心你!”
迟鹤亭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
毕竟自家阿渺是真的既贪嘴又精力旺盛,自己近来也确实因为忙着炼制摧魂水煞把人晾了小半个月,欲求不满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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