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昼叹了口气,道:“进来。”
左护法如蒙大赦,立刻恭恭敬敬地站到了江无昼身边,道:“江公子,有人来访,自称是公子旧友,却又不肯道明身份,只说自己姓迟,现在牌楼那边僵持着。不知——”
“请他到书房来,不得怠慢。”
“是。”
“别忙着走。”江无昼又把人唤住,“右耳的伤势恢复得如何?可能听见了?”
左护法下意识地摸了下耳朵,道:“谢过公子关心,偶尔还是听不清楚,但总的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我会再让人送些补药过来。”
“多谢公子。”
待左护法走后,岑熙凑上来小声道:“无昼哥,那个人的耳朵能不能让我给他瞧瞧?啊,我不是说飞花阁请的大夫不好,但是这种伤一般大夫多是开些内服药方,注重调理休养,很少有注意到外伤本身的……他说他偶尔听不见,或许真正的伤在更深的地方。”
江无昼怔住,追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岑熙道:“六成。”
“可以一试。等稍后我见完鹤亭,再带你去……”
“不用稍后。”晌清欢忽然出声道,“你跟我来,清兰院里正巧有间闲置的空屋,要用什么器具药材我先吩咐人在那里备下。左护法回来后,我会带他过去。”
“啊?谁?我吗?”岑熙顿时紧张起来,手里的书都攥得皱巴巴的,无比不信任地盯着晌清欢,“我等会跟哥一块儿去就好。”
江无昼头疼地揉揉额角,道:“子熙,你先去吧。清欢他只是有时说话不怎么好听,没什么坏心。之前是陵德湖出事牵连到了你,等一切安顿下来后,他自然会给你个交代。”
岑熙打心眼里不愿意,半天没吭声,还是晌清欢拽了他一把,口气硬邦邦地递了个台阶过去,道:“岑大夫,请吧。”
岑小大夫终于勉勉强强点了个头,跟着走了。
好容易一大一小都离开了,江无昼收拾干净桌案,泡好了茶,一抬头,恰隔着袅袅升起的暖烟瞧见迟鹤亭走进来,刹那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乌宁一别,历经了太多事情。
“鹤亭……”
他正要好好叙上一叙,却不想迟鹤亭三两下放倒了左护法,把人丢到一旁的塌上,道:“抱歉失礼了,借你们副阁主一用。”
江无昼错愕不已,又怕晌清欢这时回来,闹出误会打起来,赶紧关上了门,回头问道:“怎么一回事?”
迟鹤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像瞧见了救命稻草,飞快道:“无昼,我有一味药材急需,听说平微州各处都断了货,全都被飞花阁买走了。我千辛万苦在陵德湖附近的一间药铺里寻到了,那店家却死活不肯卖,也说要送到这里来!你若无急用,能不能过去让那店家匀我几两,三水他、他……”
“慢点说。”江无昼道,“什么药材?眼下陵德湖风波已过,都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了,你想要多少都行。阿渺他怎么了?”
“是化阴草。”迟鹤亭心里一松,旋即皱起眉,“阿渺?”
“就是……顾兄。”
迟鹤亭惊奇得不得了:“我被抓回玄宗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竟混得这么熟了?”
“少打岔。他是伤了还是病了?若太过严重的话,偷偷将人藏进陵德湖也未尝不可,我会试着说服清欢。”江无昼道,“你能把他从绝杀令下救出来,已是不易,得找个地方好好休养才是。”
“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呆着,需得尽快回去。”迟鹤亭瞥了眼左护法,确认他不可能这当口醒来后,才低声道,“三水毒伤发作,暂时……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搬家花了这么久,花了三天终于搞好了……疯狂码字ing,不晓得今晚能不能再整一章出来
第89章
顾渺百无聊赖地呆在客栈里,东摸摸,西敲敲,没个消停,神经却紧绷得跟头发丝似的。这客栈不知为何冷冷清清,大白天的连个堂食都没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打转,安静得都能听见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因此,二楼走廊上突然传来的“吱呀”轻响显得尤为古怪。
那声音急促轻缓,似是有人一溜小跑着上楼,又刻意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接近了屋门。
顾渺警觉地支起耳朵,握紧了剑柄,一矮身躲到屏风背后,无神的眸子紧紧盯着门的方向,透着浓浓的不安。
脚步声在门外消失了,店小二殷勤的声音随之响起:“客官,午膳好了,要不要端进来?”
“……”顾渺稍作犹豫,回道,“不用。”
“但是跟您一块儿住进来的另一位客官,临走前吩咐过……”
“我说不用。听不懂吗?”
“哎哎,好好。”
小二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须臾,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客官,要热水洗澡么?客官?客官……”
顾渺烦躁得宛如一头困兽,抱紧了怀里的剑,缩在屏风背后不吱声,准备等店小二破门而入后给他一剑。
小二敲了会儿门,见许久没人回应,神色渐渐警惕,轻手轻脚地朝楼下走去,时不时回头瞧上一眼,回到大堂后长舒了口气,迅速去到掌柜身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掌柜颔首,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水烟袋,边吞云吐雾边道:“确实有古怪。”
小二轻声问道:“掌柜的,那咱是?”
“报上去,但暂且莫要惊扰到那位‘客人’。”掌柜磕了磕烟斗,拉长了声调道,“近日陵德湖不太平,咱们也得多担待担待。”
“是是,小的这就去。”
迟鹤亭从陵德湖匆忙赶回,老远就见客栈里三层外三层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的,像是出了什么事,霎时陷入了短暂的一片空白,凉入百骸。
待回过神来,他已伸手探进袖中,夹住了一枚小小的纸包,目光冰冷地盯着人群,神色尤为可怖,落在身侧的指尖却不住地哆嗦着,抖得纸包簌簌作响。
“慢着!借过,借过一下……”紧随其后的江无昼急得帷帽都歪了,生怕他手快扔出去,赶忙扶住帽檐,跌跌撞撞地挤到他身前,冲人群喝问道,“谁是主事者?”
飞鸿正在客栈里头跟掌柜交涉,忽见门口骚动起来,不明所以地出来一瞧,顿时人麻了。
为何查个来路不明的奇怪家伙能把副阁主给招来???
他赶紧分开人群,来到江无昼身侧,低低道:“阁主命飞花阁所有暗线注意陵德湖附近的可疑之人,这客栈里便有一个,属下正准备前去盘查。不知公子为何突然来此?”
“盘查需要这么大阵仗?”
“据说此人还有个同伙,或与黑巫有关,多半跟玄宗脱不开干系。属下这不是怕万一……”
江无昼哭笑不得,
查得还挺准,就是怀疑的方向有点不太对。
“不必查了,误会一场,散了吧。”
“公子,此人实在可疑,还是等属下查明……哎!那谁!回来!”
迟鹤亭充耳不闻,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都说是误会了,还查!”江无昼上前一步将飞鸿拦下,神色不悦,斥道,“客栈里住着的是……我的一位旧识,岂容你这般大张旗鼓地盘查!你且留在此处,尽快将人遣散,我随他一块儿上去瞧瞧。”
旧识?
飞鸿尤是不信地朝二楼望了望,隔着门都能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谨记着自家阁主的叮嘱,死活不肯让他上楼:“敌我未明,还请公子莫要涉险。”
迟鹤亭哪管他们如何纠缠,满心满眼都是顾渺的安危,甚至忽略了那不分敌我的浓重杀意,冲上楼随随便便地一推门——只见一道凌厉的剑芒当头劈来,他赶紧闪身躲过,顺势从门缝里滚进去,捂着凉飕飕的脑袋,小声叫唤起来:“三水,三水是我!别打,哎哟,别别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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