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一声长嘶,蹄下生风,奔过长堤,转眼便到了刻着飞花阁大字的石雕牌楼。江无昼翻身下马,未见守卫出来相迎,整个岛上静悄悄的,仿佛一夜之间成了死地。
他握住剑柄,敛息凝神,慎之又慎地向清兰院走去,路过一处假山时,倏地放缓脚步,侧耳听了听,戒备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哟,好耳力,不愧是白衣无面。”那人自知躲不过,有恃无恐地从假山背后走出来,“能从赤蝶手里逃过一劫,江公子还真是命大。”
“右护法?”见到此人,江无昼干脆利索地拔出剑,“你竟还敢回来?”
“我为何不敢?”右护法眼睛眯成一条缝,抱着手臂,气焰嚣张道,“玄宗向来睚眦必报,你伤了方小公子,难不成以为靠诈死就能糊弄过去?本想一步步把飞花阁收入囊中,谁料出了这档子事,惹得宗主震怒,提前将那晌清欢送去地府报到了。晌阁主一死,这岛上剩下的又何足为虑?”
清欢出事了?
江无昼心头猛地一紧,被突如其来的心悸压得喘不过气来,反手一剑劈过去,道:“胡言乱语!”
右护法闪身避开,口中继续道:“是不是胡言,你看一眼岛上景况便知。啧啧,传闻中惊才绝艳的飞花剑晌清欢也不过如此,空有一身本事,还不是落入了宗主的圈套?哈哈哈哈哈……这会儿大概早已沉在江底,连块骨头都捞不着了。”
只听“嗤”一声,白虹轻掠,锋锐的剑气擦过脸颊,掠起一抹殷红。
右护法正得意忘形,猝不及防感到一阵刺痛,往脸上一摸,竟摸了满手的血,不由惊怒道:“你!?”
江无昼绷着脸,不发一言,手下剑招愈发凌厉,似有飞花剑法的轻盈精妙,又有大开大阖的勇猛之势,仿佛糅杂了数种迥异的风格,变化多端,章法难寻。
右护法原本对他颇为轻视,这一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手忙脚乱,左支右绌,招招皆落下风,几招过后突地被一剑击得武器脱手,慌忙喊道:“还不都给我出来!!!”
刹那间窜出来数十人,举着刀剑,将江无昼团团围住,皆是熟悉面孔。
江无昼往后一飘,横剑身前,目光似尖锐刀锋逐一扫过,仿佛要将那些面皮扒下来,看看底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肮脏的东西。
须臾,他眉梢轻挑,望向右护法,讥诮道:“我当是什么,这便是你的底气?飞花阁确实藏污纳垢久了,清欢大动干戈地整顿了半年,仍是留下了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渣滓,还得劳烦我亲自动手。”
右护法狼狈地躲在人群背后,疼得倒吸凉气,恼羞成怒道:“你不好奇岛上的人都去哪了吗?嘿嘿嘿,那些贱骨头开始倒也如你一般嘴硬,如今还不是在地牢里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等会把你也送去团聚……啊啊啊啊啊!”
剑光忽远及近,一瞬血如泉涌,断臂落地。
右护法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比屠夫刀下待宰的猪还凄厉,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满地打滚,惊恐万状,嘶声道:“你、你怎么过来的!!!别过来……拦住他!一群废物,给我拦住他!!!”
江无昼面无表情地收回剑,甩干净剑上残留的血迹,身后是七零八落的包围圈子。
“若论以暴制暴,确实是清欢比较擅长些,我更偏好取巧。”他瞧了眼地上的半截断臂,一脚踩住,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没想到,竟给你留下了不擅武力的错觉。”
右护法痛得眼泪哗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断断续续道:“你、你……”
“清欢在何处?”江无昼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轻轻往前一送,抵在咽喉处,“老实回答,还能给你个痛快。”
“他在、在明水港……上船之后,就、就没了消息,我不知道……”
江无昼抬腿在他的伤口上猛地踢了一脚,顿时血肉横飞,一小块血渍溅在白衣袖口,愈发衬得握剑那只手指骨分明,莹白如玉。
他继续逼问道:“不知道?”
“啊啊啊别、别……我说!我说……三拗那边有段水路十分艰险,到处都是乱流暗礁,有经验的船夫宁可绕点远路也不会冒这个险,但这艘船的船夫早早被买通了……啊啊啊啊啊!!!饶命,公子饶命……”
江无昼剑锋一偏,削去他的半只耳朵,正待开口再问,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呜咽,像是什么小兽挨了打。
他顿了顿,缓缓转身。
只见岑熙跟只鸡崽似的被人拎在手里,五花大绑,遍体鳞伤,一只眼紧闭,底下挂着两道早已干涸的血迹,哆哆嗦嗦含糊不清道:“哥……快跑……”
作者有话说:
武力值排行大概是这样的:
顾渺、晌清欢二人各有专攻,不相上下,但论起生死相搏那肯定是顾美人略胜一筹;阿迟的武力值是武功+毒两方面结合,真打起来一般人吃不消,但对上顾美人这种毒抗拉满的个例,很容易被吊打。江无昼的武力值介于晌清欢和不用毒的阿迟之间,其实也不是很弱,身边大佬太多了而已……
方鸿轩的武功跟顾渺差不多,而且既会用毒又会下蛊,堪称地狱级难度boss。
第80章
“子熙?!”江无昼眼中的凌厉淡漠瞬间消弭,下意识地垂剑身侧,目光逡巡几转,落在岑熙那只受伤的眼睛上,顿时有些乱了方寸,“你的眼睛?”
“站住!”右护法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假山,躲到抓着岑熙的那人身后,颤声道,“你、你若是再敢靠近半步,我就叫人把这小子宰了!”
江无昼握剑的手倏地攥紧,青筋暴起,剑尖再度指向右护法,嗓音冷得仿佛在冰水里浸过:“放了他。”
“你把、把剑放下!”右护法大半个身子都泡在血水里,抖如筛糠,面如金纸,差不多已经去了半条命,在那里状若疯狂地嘶吼道,“不然我先卸他一条胳膊!听到没有,还不速速放下剑!!”
江无昼神色微冷,盯着他看了半晌,清凌凌的眸子仿若雪松流云,鄙夷地俯瞰着山脚下的乌黑腐土。
气氛渐僵,似有细弦紧绷,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忽然,他指尖一松,长剑“当啷”一声落地,轻轻道:“好啊。”
右护法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相信翻盘来得如此容易,呆滞片刻,忙不迭道:“愣着做什么,快!还不快把他抓起来!”
众人得了令,七手八脚一拥而上,正欲制住江无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抹寒刃倏地亮起,宛若银叶飞旋,曼妙步伐配合身法犹如行云流水,刀光所过之处溅起数朵绚烂血花,伴随着起此彼伏的惨叫,仿佛一场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狩猎盛宴。
岑熙只觉后颈一轻,接着便被轻柔地接到了怀里,身上的绳索也应声断裂,掉在地上。
“子熙,没事了。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他跌在温暖的怀抱里,怔愣许久,颇没有真实感地摸了摸染血的白衣,轻轻把脑袋靠上去蹭了下,忍不住鼻子一酸。
疼麻了的伤口仿佛如梦初醒,五感再度活了过来,钻心蚀骨的剧痛直刺脑髓。岑熙一瘪嘴,正欲委屈地呜呜两声,忽然想起什么,慌忙挣扎起来:“哥,哥你快走,别管我了,那个右护法只是听命行事,背后还有人在……”
似乎应了他的话,恰在此时,石径深处响起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没事的,有我在。”江无昼小心地把人抱到树下安顿好,闻声抬眼,看见一双沾着露水的黑靴,踏过石径两旁的名贵花草,不紧不慢地朝自己走来。
黑靴的主人似是嫌恶地避开了右护法留下的那滩血,停在假山边上,拊掌笑道:“精彩,真是精彩。传闻白衣无面精通十八般武艺,没想到竟连峨眉刺也使得这般出神入化,实在是令人佩服。”
“是你,康元明。”待看清来人,江无昼神色微肃,将躺在树下的岑熙护到身后,对这人的出现倒也不是特别意外,“看来白云派早已烂到了骨子里,真正的白云门人不剩多少,几乎全成了披着皮的玄宗暗桩。亦或是,姚掌门有意为之?”
上一篇:河山皆安
下一篇:唐大侠写了一千篇原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