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铺着软毯,顾渺只愣了一瞬,便顺着他的胳膊侧躺下来,捞过趴在一旁的花崽撸了两把,不甚在意道:“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三水。”
“嗯?”
“若有一天,我把你忘了怎么办?”
顾渺脱口道:“那便再认识一次。反正我们也不是头一回见了。”
说罢,他又怔怔起来,抱着花崽一骨碌爬起身,困惑地捏了捏猫猫耳朵,转过头忐忑地望向迟鹤亭:“阿迟……”
迟鹤亭压根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四肢百骸俱凉,仿佛连同着被击穿的侥幸钉死在地上,眼睛一瞬红了起来。
顾渺惶惶不安地抱着小狸花,眼神迷茫,正努力思索这念头从何而来,猝不及防之下被猛地搂进怀里,那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人揉碎。迟鹤亭伏在他肩头,整个人剧烈颤抖着,分明只是几声极力压抑的呜咽,却仿佛含着撕心裂肺般的哀恸。
顾渺慌了。
他不晓得为什么阿迟会哭得那么伤心,也弄不明白自己方才说的究竟是什么,只觉有一种莫名的难过,不知从何劝起,只得由他抱着哭去。
过了许久,等到那闷闷的呜咽彻底消失后,他才小心翼翼道:“阿迟。”
迟某人哭累了,埋在他颈窝里不想起来,闷闷道:“嗯?”
“我饿了。”
“……”迟鹤亭慢慢抬起头来,顶着张满是泪痕的脸看了他半晌,忽然用力一捏他的脸颊,“多吃点,会长心眼儿吗?!”
“哎哟……阿次……疼……”
“顾三水你给我记着!要是我哪天把你忘了,你给我有多远跑多远!别想着来玄宗找我,听、见、没、有?!”
顾渺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疯,捂着脸委屈道:“可……”
迟鹤亭瞪圆了眼睛:“没有可是!”
“但是……”
“也没有但是!”
“谁让我喜欢你啊,阿迟。”
迟鹤亭呆愣在原地,鼻子一酸,心底藏着的种种过往终成了绕不开的线,曲曲折折蜿蜿蜒蜒,其中一头系在顾渺身上成了个死结。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逃也似的准备去厨房生火做饭。
然后袖子又被拉住了。
“……你不是饿吗?”
“也不是很饿。”顾渺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先把话说清楚再走。”
迟鹤亭装傻:“什么?”
“乾坤宝图,你到底要不要看?”
“不、不急吧,早饭还没着落……”
迟某人顾左右而言他,却见顾渺眼里的光倏地暗淡下去,慢慢松了手,低声道:“嗯。”
迟鹤亭缓缓收敛了笑意,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上辈子那是上辈子的事情,自己在这儿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心里念着的是为他好,却把人的心都伤透了。既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顾渺正说不上来的委屈,一抬头就看见迟鹤亭把花崽扔出了门,还“砰”一声关紧了。
“阿迟?你不是去……做饭、嗯……”
迟鹤亭揪着他的衣襟便吻了上来。
两人纠缠着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衣服凌乱地散了一地,顾渺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眼尾淡红的蝴蝶印记沾了泪水,几乎要跟泛起的情/欲嫣红融为一体。
“阿迟……啊……啊嗯……”
“别怕。”迟鹤亭含住他胸前的茱萸,轻轻舔舐了一圈,抬起头,嗓音沙哑道,“三水,别怕。”
……
喁喁情话里逐渐夹杂了些断断续续的哭腔,到后来又成了一声更甚一声婉转的轻哼,伴着急颤喘息的鼻音,猫尾似的挠着人心。
花崽在门口孤独地蹲了大半个晚上,最后怏怏离开,钻去马厩里凑合了一夜。
这天坑院落里的温泉是相当实用了。
迟鹤亭抱着昏昏欲睡的顾渺回到木屋,给他裹上毯子,把油灯捻亮了些,小心地将他肩上的毯子扒拉下去一些,露出背后漂亮的奇异字符。
裴家独创的文字表述简洁,含义丰富,当初破译时还费了他不少气力。
迟鹤亭铺开皮纸,只粗粗瞄了两眼,提笔便是行云流水地一气呵成。这些字符仿佛早已印刻在脑子里,稍加提点便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挤挤挨挨地落在纸上。
唯有写到最后一行时,他稍稍停顿了些许。
这是方鸿轩私藏下来的最后一条线索。
迟鹤亭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去解读,搁下笔准备先去睡个觉。冷不丁的,旁边本该熟睡的人裹着毯子蹭蹭蹭挪了过来,睡眼惺忪地从他怀里爬起来,探头探脑道:“阿迟,我也要看……嘶。”
迟鹤亭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住换了个姿势,温温柔柔地把人圈进臂弯里,腾出一只手去揉他的腰:“怎么不睡?”
不碰还好,被这么一揉,顾美人差点哭出来。
他本来就困得要命,靠一点好奇硬撑着睁开眼,浑身上下都跟被碾过似的酸疼,碰都碰不得,偏偏某人还来招惹。
顾渺想也不想,张嘴就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迟某人今晚吃到了大甜头,自然也不介意被多啃几口,甚至还有几分纵容,只哭笑不得道:“三水,三水,你下嘴轻点儿,再重要出血了。”
顾渺不情不愿地松了嘴,趴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了半天,道:“饿。”
“想吃什么?”
“中午的燕麦粥还有吗?”
迟鹤亭把他抱回到床上,去厨房热了碗粥,顺手蒸了两块豌豆黄当点心,一起端了过来。
顾渺吃饱喝足,又抱怨了一小会儿某人毫无节制害得他腰酸背痛睡不着觉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翌日。
不知为何醒得很早而且精神抖擞的顾渺把迟某人从床上挖起来,拎着那张宝图皮纸,认真问道:“你看得懂吗?”
“差不多能看明白,吃过早饭跟你细说。”迟鹤亭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我再睡会儿。你很闲的话,叉点草,去把马喂了。”
顾渺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我说……你去喂马。”
“……”顾美人干脆利索地把被子给他掀了,理直气壮道,“我腰疼,你让我干这个?!”
“嘶——好冷!三水,别闹了,快还我!”迟某人眼睛都没睁开,爬起来就去追满屋乱跑的被子,最后把他连人带被一块儿扛回床上,用胳膊圈住了道,“你掀我被子的时候可不像是腰疼。”
顾美人被八爪鱼似的抱着,眉头皱得愈发紧锁:“可是真的疼。”
“我给你揉揉?”
“不,不……不要!唔……”顾渺下意识地躲了躲,却发现这揉捏比起昨日来舒服不少。
手掌不轻不重地在后腰穴道上按着,微微发热,还有些酥麻酥痒,浑身的那点酸劲都开始消了下去,十分熨帖。两下捏过之后,他便窝在迟鹤亭怀里不肯动了。
迟鹤亭认认真真替他按摩了许久,见他似乎要睡过去,便放缓了劲道,想跟着再补个回笼觉。忽然听他迷迷糊糊唤道:“阿迟。”
“嗯?”
“今晚还要。”
迟鹤亭:“?”
迟鹤亭:“没有了。”
顾渺倏地睁开眼,道:“为什么?你不行?”
“三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迟鹤亭低头,往他唇瓣上轻轻咬了一口,“你在情/事上太容易受伤。昨夜属实不易,先养个几日再说。”
“可昨夜你也没有很轻。”
“那已是留了十二分的情了。”迟鹤亭忍不住捏了把他的脸,好笑道,“不然还能让你一大早来祸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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