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始至终也就结结实实跪过梁烨一个人——毕竟他还有别的办法让梁烨跪回来,至于其他人,没逼到份上,他还是不太想跪的。
明明挑的这个位置绝佳,但耐不住龙椅上的人不老实,坐没个坐像,歪斜着身子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王滇双臂搭着膝盖,蹲在地上同他遥遥相望。
梁烨很不给面子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滇木着脸扯过了帷幔,把自己整个人都挡了个严实。
“子煜今日看起来很高兴啊。”崔语娴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看见了杨满那个不听话的义子,跪在地上脑袋还不老实,跟只狐獴似的四处乱瞅,便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今日皇祖母生辰,朕自然高兴。”梁烨直起身子,微微抬高了声音:“诸位爱卿平身。”
跪在地上的众人这才抬头起身。
王滇借着帷幔的遮挡,顺手将杨无咎拽了过来,低声道:“把窗户支好后,帮我找找充恒在何处。”
杨无咎不明所以,但是看王滇神情严肃,便愣愣地点了点头,“好。”
无论古今,宴会的开头总是最热闹和盛大的。
殿内鼓乐舞起,声声唱礼。
殿外雷鸣电闪,暴雨摧折。
王滇拢着袖子站在大殿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被寒风吹得浑身发冷,他微微垂着眼睛,却恰好将所有人的神态都尽收眼底。
仿佛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全息投影,又好像在经历一场光怪陆离的奇异梦境。
他转过头,隔着雨幕去看窗外那棵上了年岁的老树,上面支离的枯叶在雨里垂死挣扎着,只再差一点外力,便会被打落下来。
梁烨支着头百无聊赖地坐在主位上,目光掠过流光溢彩飘舞纠缠的绫罗舞女,掠过神情各异各怀鬼胎的众人,落在了窗边那道疏离又冷淡的人影身上,停顿良久,对方仍旧没有回过头来的意思。
“楼烦来使贺汗血宝马一匹并白玉扇……”
“南赵来使贺五行九转图并南海夜明珠……”
“东辰来使贺七彩盘龙宝珠一对——”
长长的礼单听着乏味又枯燥,梁烨在心里数着数等王滇回头,却听崔语娴笑道:“哦?这七彩盘龙宝珠是何宝物?哀家倒是闻所未闻。”
东辰主位上的女子爽朗一笑,“娘娘,这是我于北海狩猎时,自一蛟龙腹中取出的一对宝珠,白日浅金色,夜晚更是流光溢彩,父亲知道后,特意让我来送给娘娘把玩。”
崔语娴微微一笑,“好,好,公主当是女中豪杰。”
“玥俪愧不敢当。”申玥俪笑道:“我听闻陛下的嫡母卞皇后曾女扮男装,掌管十万军马,那才是女中豪杰,只可惜卞皇后命陨深宫,玥俪生不逢时,无缘得见。”
此话一处,殿中的气氛霎时诡异起来,不管是崔语娴还是卞云心和谈亦霜,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公主不是北梁人,却对北梁如此了解,有心了。”梁烨懒懒地敲了敲扶手,“不过传闻毕竟是传闻,当不得真。”
申玥俪挑了挑眉,抬起头来看向他,拱手笑道:“玥俪虽敬佩卞皇后,可真论起来,玥俪更喜欢陛下。”
王滇被自己呛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申玥俪,满脸都是敬佩。
“哦?”梁烨余光掠过王滇,含笑道:“那公主不妨说说喜欢朕什么。”
大殿里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闻太傅坐在那里气得脸红脖子粗,压低了声音拍桌子,“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
“太傅您消消气。”云福哭丧着脸帮他拍背。
“行了,子煜,玥俪怎么说也是姑娘家,你怎么能如此唐突。”崔语娴笑道。
“无妨。”申玥俪仰起脸来笑着看向梁烨,抬高声音道:“众人不识陛下真面目而多加毁谤,但在玥俪眼中,陛下龙章凤姿,威仪赫赫,又心地良善,品性高洁,如天上皎月,又如深海明珠,我自当抱月捧珠,为陛下九死不悔。”
一番直接又热辣的告白,震住了大殿之中的所有人,连大王子都没工夫咳嗽吐血,颇有兴致地抬起头来看热闹。
“这……”卞云心拿帕子掩住了嘴,有些厌恶的皱起眉,“玥俪公主,你好歹是女儿家,怎可如此直白。”
“不要脸。”底下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
“玥俪既如此倾心子煜,子煜,你如何看?”崔语娴看起来有些苦恼,看向梁烨。
“太皇太后娘娘,陛下。”东辰副使站起来道:“东辰北梁从前便有临图之盟,各国间可以互通姻亲,何况我们公主也不是无缘无故心悦陛下,而是多年前公主途径北梁,曾救陛下一命,陛下还给过公主信物,自那时起公主便念念不忘……”
一番故事说得曲折离奇,在座众人听得都有些恍惚。
“我这里还有陛下亲自给的玉佩。”申玥俪从怀里掏出玉佩道:“十年来我一直珍藏,陛下一看便知。”
云福接过玉佩,赶紧呈了上去。
梁烨勾着嘴角拿起玉佩端详,笑意却忽然僵在了脸上。
角落里,王滇看清那块玉佩之后神色微变,低头看向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块缀了火红穗子的玉佩——
两块玉佩一模一样,甚至可以纹丝合缝地拼个整。
还真他妈是梁烨的。
第71章 体贴
梁烨手里拿着玉佩仔细打量许久, 眉梢微动,顶着众人的目光道:“确实是朕的东西。”
申玥俪脸上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陛下还记得我?”
“不过朕这玉佩早就丢了多年, 公主是在何处捡到的?”梁烨问。
申玥俪神色怆然, “陛下, 这玉佩是当年你亲自交到我手中的,还说必不负我, 让我长大后来寻你。”
“朕不记得了。”梁烨笑道, 目光却越过她同王滇对上,敛起笑神色认真道:“朕这玉佩仅此一对,前些时日正愁没地方找,如今公主还来的正好。”
说完, 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 喜气洋洋地将玉佩塞进了袖子里。
王滇:“…………”
这厮属实不太要脸,但又好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申玥俪愕然地看着他,目光有些幻灭,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道:“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愿意履行当年约定?”
“什么约定?”梁烨一脸莫名其妙, 敷衍地摆摆手, “公主还是快回去坐着吧, 挡着朕看美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饶是申玥俪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在她身后的另一名东辰副使道:“陛下, 我们敬您是北梁的君王才如此, 我们公主在东辰追求者不知凡几, 却唯独痴心于您一人, 您如今违背约定, 对救命恩人毫无感激之意, 更是无视临图之盟试图毁约,待我回去必定要告知我国君主您的所作所为!”
梁烨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只是冲王滇在笑,王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哎,这位东辰来使,气性不要这么大嘛。”一直安静听着的北梁臣子终于有人开口说话,礼部尚书冯清看着和气十足,笑眯眯道:“我们陛下记性不太好,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东西到处乱丢无可厚非,若是今日来位公主拿着陛下旧物说曾有旧约,明日保不齐又有别人拿着陛下旧物说也有约定,今日要我们陛下娶亲,明日说不定就有人要陛下割地,这种风气可开不得头啊。”
好像很有道理,但这话却属实不客气,对面东辰来使脸都气绿了一半。
王滇有点诧异,这个冯清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跟谁都不肯起冲突,谁知道一开口却如此犀利。
“冯大人这话说得严重了。”许修德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公主既然跟陛下有如此奇遇,两情相悦互许终身也是正常,何况有临图之盟在前,按理说该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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