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况。”风逐雪没有明说。
“如果情况需要一半,你也能给么?”
“当然。”
风逐雪回答地太快了。
“只剩一半,你还怎么杀白游?”
风逐雪忽然笑笑,“我既然说要杀他,他不会活过这个月。”
这对阿飞来说是个天大的馅饼,正好掉在他无法保持冷静的时刻,他的身体正因为寒冷而紧张僵硬,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但阿飞没有半点迟疑,“好,那就第二种。”
“你要留下这段时间去杀人?”
“是!”
“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在感觉到体内控制不住的时候回来。”
阿飞靠在木桶边,目光沉沉地看他,笑容和冰水一样的冷,“这种方法这么依赖你,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比走火入魔可怕得多,”阿飞一字一句,转头去看刀,示意他拿起来,“先把你的断水刀带走。”
“你很喜欢长生刀?”
“不喜欢,但它独一无二,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你以为你换了它,带走它的诅咒,我就会感激你?不,我更反感你不仅毁掉了我前十年的人生,还要安排我以后的选择。
我是你亲手带大的,你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我。”
风逐雪凝视着他的神情,像听见一件离谱的事,摇着头笑,“恨一个人怎么会去了解他。”
“是,这就是我们总是无法好心平气和交流的原因。虽然都不是哑巴,也不是聋子,但始终不会有理解对方的那一天。”
风逐雪没开口接下去。
他下意识知道,但觉得有些残忍,刻意回避了。一开始想过无非是性格的问题,往深了想是命运。性格或许可以改,但现实是不会被任何人改变的。
阿飞又说,“我们没有多少和谐的时候,可能只有性,既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交流,才能短暂地感觉到平和。”
长生刀在地上摩擦,却没有刺耳的声音。
它稳稳地立在木桶边,风逐雪展颜笑道,“我不了解你,你也未必了解我,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带走长生刀不是出于愧疚,更和所谓的诅咒无关。我用它是要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你要整个柳刀宗。”
两人安静了好一阵。
阿飞眼神像随时会扑上来的豹子一样,就这么盯着风逐雪,后者并不怕他。
慢慢地,阿飞先收回目光,“你不觉得这个愿望有点痴心妄想?”
“是有点,不仅痴心妄想,还很孩子气,但一想到是你就不意外了。长生刀里藏着一柄钥匙,能打开柳刀宗的内室门,里面有两颗保命丹药,由每一任宗主保管。我在去找叶城的时候就已经顺便拿到。
我没想过阻止你,你能忍受到现在并不只是要看到我的报应,想得到的东西太多,多到宁愿选择和我一起孤注一掷。”
“你既然知道我怎么想的,又为何总是要把我和若水比较。我和她完全不一样。”
风逐雪低头想了想,“我对其他人不上心,记不住他们。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以前摩罗教认识的人。你不喜欢,我就不提她了。”
阿飞此时冷得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可是眼神依旧热切,“你真的知道我和她哪里不同?”
“我现在知道了,我也不会再把你和她相提并论。”风逐雪低头用指节敲击刀锋,“阿飞,你的野心想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阿飞本不想当面说,却不由自主伸手握紧长生刀,
“并不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我选择第三种,你把内功给我以后,我不会回来的。无论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或是因为走火入魔疯了,我都不会再回来找你。我相信我这样的人困到什么绝路上都会自己找到生路。”
“话不必说的太绝对。你有那么多愿望要实现,不能因为你我之间的仇恨牺牲掉你的性命。”
他这话说完之后,天已经黑了,帐里暗得看不清身影。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与其这样不清不楚地让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缓和,不如为了各自的利益一刀两断。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你是为白游救我,我是为得到柳刀宗放过你。
等到下次见面,一定是你必须杀死我,或者我有把握杀了你的时候。”
没有选择权也要谈条件,阿飞觉得等待的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但风逐雪实际上没有犹豫很久。
该尝试的都已经尝试,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风逐雪虽然明白他过往失去了什么,也有过疲于奔命,期待彼此回头的瞬间,事到如今,阿飞斩钉截铁的答案反而令他有些自愧。尽管对结果再不满,阿飞也没有想过回头,坚决不肯后退。
他觉得阿飞并不是没有天赋的人,至少此刻非常欣赏他。
“好。”风逐雪不再想下去了。
阿飞好像久违地看见风逐雪真正在笑。
风逐雪伸手,顺着冰水滑落的方向帮阿飞打通筋脉。
阿飞感觉到了温暖,连他手中紧握着的长生刀都不再冰冷。
这种行为持续了三天三夜。
与此同时,无霜已经到达江户。
这与她十年前见过的景象有了不小变化,上杉氏被驱逐,德川执政,又扶植出新的势力,北白川家就在其中,正是如日中天的时期。
阿飞要她杀死的北白川楠,现在就在幕府私邸做客。
第141章 夜来风雨
无霜轻功很好,能在风逐雪身边伪装多年,她也非常擅长隐藏自己。
无霜在东瀛练刀时见过北白川楠,印象中是个眼睛细长,不苟言笑,而且武功不高的人。身边随时有北白川家武功最高的四个刀手当护卫,难以接近。
她没有惊动以前的朋友,拔出短刀闪身进了厨房,换掉上菜的侍女,易容好之后端起下一道要奉上的羹汤,一气呵成。
来到正厅后跪在北白川楠侧首,恭恭敬敬地抬手捧过去,礼数也没有出错。
但是眨眼的功夫,血从她的腰上漫了出来。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阿飞在第四天清晨时彻底清醒,完全脱离了先前被别人轻轻一掌就能丧命的状态。
他有种立即和风逐雪一决高下的冲动,但很快就忍住了。
风逐雪倒是没多说,他像并没有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刚刚过去的三天一切都没有发生。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阿飞不可能关心风逐雪有没有不舒服,连讽刺他没精神这类的话也不想讲。他迫切地要和风逐雪分道扬镳,但眼下正是深夜,天寒地冻,夜路难行,他们暂时还要再一起待两个时辰。等阿飞想好他下一步怎么做再行动。
“你夺走叶城的保命丹药,是为了和白游交锋时活下来?”
阿飞开口一句话就切中要害。
“先把衣服穿好再和我说话。”风逐雪皱眉。
阿飞感觉不到寒冷,黑灯瞎火地去摸撂在旁边的外衣,“你不是不在意死亡吗?你也变得怕死了?”
“和你一样,有目标就不会觉得活着没意思。”
“那么你把内力分了些给我以后有什么弊端?别人都说你的一刀非常厉害,找不出破绽,现在或许破绽就变得很明显。”
风逐雪把断水刀扣在桌上,目光一览无余,“你想趁虚而入的话就有点太天真了。”
“你知道我在东瀛练的是什么?”
“北白川太刀。割喉深,见血快。”
“你说的是刀,不是刀法。”
“那不就是六道轮回?”
“也不是。内化刀法不能显露于人前,都是我偷偷练的。”
“所以是什么?”
风逐雪看不上东瀛刀派,他们的刀过长,并不能隐匿身影,也不适宜暗杀,和中原风格大相径庭,了解的不是很多。
北白川是德川执政后暂时扶持上来的,并不算武学名门,他更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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