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当昏君[重生](59)
“有劳陛下挂心,因着上游建有水库蓄水,故而崇州地界的堤坝只不过是冲毁了一些,并无大碍,还请陛下宽心,赵大人在崇州遇难,臣也是于心不忍,故而才进京来吊唁,如今便要回去处理公务了。”郑如松听着元胤的话头,忙借坡下驴,只说自己是来吊唁赵贺。
“郑知府有心了,只不过赵知府可有没有听说赵大人遗孀被害了呀。”元胤也如同见到老友一般,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后便是一脸忿恨的说道:“宋卿,你与郑知府说说。”
宋显得了旨意,忙行礼后款款说道:“启禀陛下,赵大人遗孀何氏于前几日在家中被杀,而现场便只有侍女一人,如今收押在监牢,臣仔细勘验过,何氏是一刀毙命,没有反抗的机会,而这伺候的侍女自崇州而来,故而臣有个大胆的猜测,是否是这侍女在崇州与赵大人结怨,故而前来京城找到何氏,再伺机杀害。”
“哦?竟是这样?”元胤故作惊讶的说道,随即怒上心头,一拍桌案道:“好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
而一旁听着的郑如松却是心头有些慌乱,虽说想张口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
“故而臣断定,赵大人在崇州必定与此女子有些瓜葛,而赵大人之死恐怕也不是死于瘟疫。”宋显瞧着元胤气愤的样子,连忙继续说道。
“什么,就连赵大人的死也如此可疑?”元胤表现的略微有些夸张,宋显颔首轻咳一声提醒着他,元胤稍微收敛了一些,随即望着身边的郑如松说道:
“郑知府,你与刑部尚书说说,这钦差赵大人是如何死的,如何又与一女子扯上了关系呢。”
郑如松此刻觉得自己是如坐针毡一般,有些坐立难安,尤其是听着眼前这君臣的对话,他渐渐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头,听着元胤的吩咐,便只好起身朝着宋显与元胤揖礼一拜,随后道:
“启禀陛下,这钦差赵大人前来我崇州赈灾,一路车马劳顿,到达崇州后便是一刻也不肯停歇,前往受灾的地方去查探,派发赈灾粮,因着大水过后突发瘟疫,受灾的村子里全部感染瘟疫,就连赵大人也不曾幸免,不久便病故在了驿馆之中,臣为了防止瘟疫扩散,便擅自做主焚烧了赵大人的尸身,随后便差人将赵大人的尸骨送回京城。”
郑如松言辞恳切,字字句句似乎是没有错处,做的也是滴水不漏。
虽然元胤知道他在说谎,可此刻却还不是拆穿他的时候,随即道:“宋卿,你可有听见郑知府说的了?”
“启禀陛下,郑知府所言却并未提及赵大人在崇州是否结仇,从而牵连遗孀丧命。”宋显一本正经的说道,随即站直身躯面对着郑如松道:“郑知府,你可知道赵大人在崇州其间可有结什么仇家?”
“这……这个下官不知。”郑如松略想了想,随即摇头说道。
“既是不知,那为何郑知府便能确定赵大人是死于瘟疫而非仇杀?为何不在崇州查清赵大人的死,放纵凶手来京杀害赵大人遗孀,你该当何罪!”宋显瞧着郑如松的模样,牛脾气一上来,便也顾不得眼前的人中还有谁,便脱口斥责。
郑如松听着宋显的斥责,却也只能直挺挺的站着,宋显句句针对,他却无一句可以反驳,赵妻的确是死了,到底是仇杀还是误杀郑如松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却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否认赵妻的死是仇杀。
毕竟伺候她的侍女是来自崇州,赵贺死于崇州,任谁去想,都会往仇杀方面联想。
“郑知府,你怎么不说话啊。”元胤连忙开口问道。
“臣有罪,臣一时失察,酿成大祸,还请陛下责罚。”事到如今,郑如松便只能伏地叩拜,认下失察之罪。
“一时失察,害得钦差枉死,牵累遗孀,是真该责罚啊。”元胤指着郑如松,一脸的怒不可遏,可抬头时,却又瞧见后堂站着的萧戎,他朝着元胤眼神示意,元胤立马心领神会,便又朝着宋显递了眼色,宋显便立即行礼道:
“不过陛下,虽然郑知府一时失察酿成大祸,可到底这凶手是抓住了,虽然她不承认自己杀人,也不承认自己与赵大人有何过节,臣也不能轻率定案,陛下,臣有一建议,不妨招凶犯上堂来,这知府是崇州人,她也是崇州人,就让这知府大人借我这刑部大堂审案,以弥补自己的过失,陛下意觉如何?”
元胤想了想,随即垂首瞧着面前的郑如松说道:“郑知府,你意下如何啊?”
郑如松闻言要自己开堂审理凶犯,便只觉得脑袋一热,有些晕,可事到如今,他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法子来回绝:“陛下,此来刑部大堂,让臣一个地方官员审案,只怕是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此案是因你一时失察才酿成了,你为官多年,政绩斐然,朕也不能不卖你个面子,此案你若能将真凶捉拿归案,朕便赦了你无诏进京之罪,大意失察之罪,及目无君上之罪。”元胤恩威并施,就连语气都变了:
“可若是你包庇凶犯,审不出真凶,朕便要数罪并罚,要了你的脑袋。”
郑如松此时此刻方才明白什么叫做骑虎难下,若非是因为救女心切才连夜入京,便不至于会落到如今两难的地步。
“郑知府,你审还是不审啊?”元胤再次开口问道。
“臣……臣审。”郑如松思索片刻,随即便下定了决心审案,此案若是自己审恐怕还有一线生机,故而他也只能博上一把。
元胤勾唇一笑,与宋显相视一眼随即才道:“好,既是如此,朕便在一旁听着,来人,升堂!”
元胤一声吩咐,堂上的差役们便喊出了震堂威,郑如松被宋显搀扶起来,走上了公堂桌案后头坐着,而元胤则是坐在一旁,直视着郑如松酝酿许久才拍下了惊堂木,待得堂上安静下来以后,他才开口道:
“带,带人犯上堂!”
第75章
此刻的刑部大堂之上, 元胤轻摇折扇,视线一刻也不曾从郑如松的身上挪开,瞧得郑如松如坐针毡, 握着惊堂木的手都发了汗。
他为官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此刻却因为一个少年的目光觉得心中不安,他分明就是含笑的模样,可那笑容底下却是能将一切都能看穿一般。
郑如松自认为自己做事滴水不漏, 可如今,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眼前的那位少年,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 恩威并施是做的比他还要拿手,他总觉得这少年是知道些什么, 可他就是只字不提让他无从下手反而自己还栽在了他的手上, 郑如松越是想,便越觉得这心里不是滋味。
他就不该来京城啊。
待得郑如松想罢, 萧戎便与差役便押解着顾念夏上了公堂。
她身负脚镣手铐, 一身满是污渍的囚服,就连头发都有些乱了,神色也有些恍然, 被差役带着上了公堂, 还不等郑如松拍下惊堂木, 顾念夏便自己跪在了公堂上,声若蚊音:
“叩见大人。”
“堂下所跪之人……可是杀害赵大人遗孀何氏的凶手!”郑如松瞧着堂下女子的模样,眼神中终究是闪过一丝不忍心, 就连问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弱小。
一旁的元胤笑道:“原来郑知府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瞧着这姑娘在牢中受了苦,便也不忍发狠了。”
元胤的语气虽说的轻巧,可听在郑如松的心里却如一把刀子似的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不,我不是……我不是凶手,人不是我杀的。”顾念夏连忙摆首否认着,可当她抬起头来时,却发现公堂上坐着的人是谁之后,原本委屈的视线中,此刻更是饱含惊讶之色,不可置信的看着公堂上的人。
“你还不快从实招来!”郑如松一拍惊堂木,终于是狠下了心来,厉声问道。
“我是感念钦差大人在崇州赈灾,故而才想照顾病中的夫人,并不是想杀害她。”顾念夏言辞有些激动,红着眼眶不停的摇头。
“既然你不是凶手,为何昨夜会有人找你,且从他身上搜出的匕首与杀害何氏的匕首有着一样的图腾,朕问问你,昨夜那人到底是来杀你的,还是来劫狱的。”元胤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人心,说话间,他便从袖中将那匕首取出,搁在了桌案上。
元胤此言一出,惊出了郑如松一身冷汗,更是让顾念夏神色愕然,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还不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本官大刑伺候!”郑如松瞧着顾念夏的模样,终究是再也忍不下去,一拍惊堂木,指着她喝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来劫狱的,还是来杀我的,我是清白的。”热泪滚落顾念夏的眼眶,她却依旧一口咬定自己是清白的,与此事无关。
“来人,用刑!”郑如松瞧着顾念夏的模样,虽然是于心不忍,可终究还是抓了令签正欲扔下堂去,却被元胤唤住:
“切莫动刑屈打成招,郑知府,朕还有些话想要问问这位姑娘。”元胤说完,与萧戎相视一眼,随即才开口道:
“顾念夏,你当夜在镇国公府说,因为钦差是在你们村子里派发的赈灾粮,所以官府以感染瘟疫为由杀了你哥哥及村子里的人,可对。”
“是,我是这么说过,萧大人可以作证。”顾念夏抽噎着说道。
萧戎也揖礼道:“臣与臣的父母皆可作证。”
“好,既是如此,方才郑知府也承认崇州地界发生过瘟疫,那么朕想问问郑知府,你可有找大夫前去瘟疫所发生的村子里治疗过?还是一如这姑娘所言,你们是直接屠村,根本不曾去查实过。”元胤语气陡转严厉,惊的郑如松脸色一白,手上一松,手中的惊堂木便掉在的桌案上。
顾念夏瞧着堂上的人,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颔首沉默,不再开口。
“臣……臣有罪。”郑如松连忙起身下堂与顾念夏一同跪着向元胤请罪。
元胤这才起身走到桌案后头站着,俯视着堂下所跪之人后才坐下,一拍惊堂木,大声斥道:“崇州知府郑如松,你可知罪!”
“臣……臣知罪。”郑如松伏身叩拜,语气中也带着些许的悔恨,可这并不是元胤想要的,他要的不是郑如松的悔恨,他要的是真相,是为赵贺沉冤得雪的真相。
“知罪,既是知罪还不快将钦差赵贺的死因向朕原原本本的禀报来!”元胤怒道,再拍惊堂木,惊的郑如松将身子伏的更低了。
“钦差……钦差的确是感染瘟疫,不治而亡。”事到如今,郑如松却依旧不肯松口,元胤冷笑道:
“确是感染瘟疫,那你告诉朕你确有派遣大夫前去验证过?是否那个村子里的人皆感染了瘟疫?”
郑如松伏身凝思许久,才坚定道:“是,臣差人前去村子里查验过,全村的人都感染了瘟疫,无药而治,臣才下令让人屠村,臣有罪,可臣却不能拿一城百姓的性命去开玩笑,杀了他们,崇州城的百姓才能活。”
“呵,是么?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狡辩,你身边这位姑娘便是从那村子里逃出来的,若她身中瘟疫,岂不是早就死了?她所来京城这一路,岂不是都会被传染?郑如松!”元胤双目瞪圆,手中捏紧了惊堂木,眼中似能喷出火来:
“朕来问你,你便是如此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不成!”
郑如松伏地不语,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再开口。
元胤也瞧出了他的意图,随后便将视线落在了顾念夏的身上,道:“顾念夏,你可听明白了,你那拼死保护你出逃的哥哥,与村子里的人可都是你身边这位崇州知府下令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