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各色画面纷至沓来,春夏秋冬山川河流,自己穿着不同的衣服站在不同的地方,面前是不同的人与妖兽,而手中的铜棍却始终如一。
画面渐渐重合,铜棍最后渐渐变成了手中禅杖的模样,笔直而坚硬,低调不言。
千百年来,一如既往。
作者有话说:
念殊:我建议狼刷牙清新口气。
狼:西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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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黑遥、贾家庄庄花甄美丽的猫薄荷,为你而来的大七呀、手机用户99529的鱼粮
第97章
如何去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念殊明明身在此处,却好似站在平原之上,有人于身侧匆匆路过,自己一眼望过去,他们也望过来。
那是一张张完全相同的脸,只是表情不同年纪不同,或悲悯或伤悲或麻木。在自己眼中看到他们,也在从他们眼中看到自己。
最后他们都慢慢向自己走来,带着记忆带着满身的风霜。
念殊捂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痛呼,攥着禅杖的手紧紧用力关节泛白,薛峰见状一惊,忙问:“师侄这是怎么了?”
“念殊,念殊?”
薛妄柳见他捂着头,伸手就把念殊头上的假发扯掉扔到一边,不顾一旁薛峰的惊呼,伸手捧着他的头一边探入自己的灵力一边问:“念殊,你这是怎么了?”
念殊入定叫不醒的情况常有,但他醒来如此头疼还是头一次,是因为这锻造室温度太高中暑了?
薛妄柳强硬抬起他的头,见念殊眉头紧皱一脸涨红,当机立断捏住起他的下巴,按着他的人中就是一个猛子用力。
“啊!”
念殊痛呼一声,脑中的混沌被这巨痛打散,嘴上的疼痛让呼吸都变得难受,他缓缓睁开眼睛,双眼通红看着面前的薛妄柳,师尊两个字在满是血腥味的嘴里打转,没有叫出来。
“怎么了念殊?”薛妄柳捧着他的脸关切问,手慢慢摸着他的后脑勺,“是怎么了?刚刚难受成那副模样。”
念殊顿了顿,哑着嗓子道:“方才头好疼。”
一听头疼两个字薛妄柳心里就是一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头疼?他摸着念殊头的手一顿,又问:“那现在呢?”
念殊:“现在嘴疼。”
薛妄柳:……
他朝着念殊仔细一看,人中的地方因为自己用力太猛已经红了一片,看上去像个太君。一时表情讪讪,将自己捧着念殊头的手收了回来。
Sorry,掐人中的时候有点用力过猛了。
念殊看着薛妄柳的表情,本想说师尊不必担心,但脑中突然多出的记忆叫他感觉到一种分裂感,仿佛是一个旁观者站在这里,心中的亲近的欲望被陌生感压下。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阿弥陀佛。”念殊垂下眼不敢再看薛妄柳,缓缓道:“方才我诵经入定,让你们担心了。”
薛峰见这个突然光头的师侄恢复了正常,说话也清清楚楚,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之后也松了口气,擦了擦脑袋上的汗道:“师侄,你这佛修入定比我睡觉还死,一下就两天两夜叫都叫不醒,实在是有点吓人。”
两天两夜?念殊眉头一皱,原来自己在雪地里跑了那么久吗?
“不过师侄的确是天资出众,我这铸造室旁人待上一天便受不了要出去,师侄却能在这里打坐入定两天两夜,真是了不起。”薛峰说着一顿,又仔细看了念殊一眼,脸上笑着道:“虽然我感知不明,但师侄在修为上应当是又进一步。”
他朝薛妄柳一拱手道:“恭喜姐姐,门下出高徒啊。”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薛妄柳脸上笑了笑,心里依旧担忧念殊的头疼。
按照客观规律,像念殊这种老天爷亲儿子头疼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生病了真不舒服,还有一种是出了点问题。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有些是走火入魔,有些是恢复记忆,有些是要爆种大杀特杀,要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而念殊身体里又有个了了的分魂……
薛妄柳看着念殊眉头微皱的样子,转头朝薛峰说:“念殊似乎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师侄不舒服快去休息吧。”薛峰连连道,“姐姐一直守着他也是操劳,我们都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过后再说。”
薛妄柳笑了笑,伸手搭在念殊的肩膀上道:“走吧,我先带你回院子休息一下。”
念殊应了一声,拄着禅杖起身跟在薛妄柳身后出了铸造室,闷热的气息一扫而空,外面天空澄净太阳高挂,盛夏已过初秋刚至的时候,迎面来风有些微凉。
两人一路无话,念殊走在落后薛妄柳一步的位置,保持着与他的距离,并没有同往常一样上前扶着他的手。
薛妄柳有所察觉,不知道这算是一种疏远,还是自己多心。他心中隐隐有些不痛快,但又担心是自己多心,想问却又不能问。
他在前面走着,在心里数着步数,在想什么时候念殊才会跟上来扶住自己的手。而念殊在后面跟着,在心里倒数着时间,在想什么时候自己的眼睛又会落入黑暗之中。
可是快走到院子门口,身后的人没有上前,念殊眼前的黑暗也没有来。
薛妄柳停下脚步,想起念殊方才捂着头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他开口问:“念殊,你现在的修为到元婴后期了吗?”
念殊一顿,如实回答:“离出窍只差一线。”
“这么快啊。”薛妄柳笑了一声,“若是叫旁人知晓你修行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容易,怕是羡慕嫉妒得睡觉都睡不好。”
念殊阿弥陀佛一声,仍旧说是自己命好而已。
明明是同之前一样的回答,薛妄柳却觉得不对,他看着地上的影子又问:“方才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头疼?”
念殊沉默了一会,才道:“方才徒弟入定之后像是入了幻境,一人行至漫漫风雪中,与饿狼殊死搏斗,若不是师尊叫醒我,现在怕是已经在幻境中被狼咬死了。”
“入定修行时候时常会见到自己没见过的场景,这是心境磨炼,我也经历过。这种心境就算你被狼咬了也不会出事,只是暗示你于修行心境上有所困惑,不必担心。”
薛妄柳笑了一声,“不过这种心境被我从外叫醒打破,容易生心魔,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师尊,不可耽搁。”
念殊应了一声,两个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薛妄柳站在原地不动,念殊也站在原地没有前进一分。
脑中涌入的记忆已经渐渐被梳理连接,虽然依旧有许多残缺连贯不上的地方,但无法让念殊对这些记忆忽视不见,欺骗自己这些记忆与自己无关,将自己本身与那些记忆彻底割裂。
佛堂山巅,冰川树林,秘境幻象,从炼气到渡劫成尊,从无人知晓被受欺负的沙弥到被人尊重敬仰的尊者,从路边的瞎乞儿到被人珍视关怀的念殊。
自己似乎经历过很多人和事,许多东西得到又失去,好像与自己有关但又无关,记忆割裂得像被人生生撕开后又粗暴黏上。
站在记忆中的现在回头看,自己仿佛在望一条绵延的长河,二十年的光阴在其中不过是沧海一粟,只用一瓢便可盛起,不值一提。
过去的记忆熟悉又陌生,手中握着的紫铜禅杖在无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也不要否定那些独自一人走过的两千多年光阴。
明明换了样貌换了血肉,脱胎却未能换骨,念殊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自己,他站在这里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好想问谁才能给自己答案,但却不能开口。
能为念殊答疑解惑的人就在眼前,但能为了了尊者答疑解惑的人却不知在哪里。
他是一心只有眼前人,难得自私的佛修念殊,还是心中装着世间万人,永远无私的了了?
究竟哪个才是自己?又或者自己究竟是哪一个?
念殊想不明白,似乎也找不到答案,只能垂着眼转动手里的佛珠,念一声阿弥陀佛,仿佛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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