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每走一步,都是要几何倍数地消耗身体能量的。
饥饿感的折磨,让李银航甚至冒出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可她什么也没说,勉强站起身来,跟着他们一道走了。
南舟的决策看似是在浪费体力,却的确极有价值。
李银航发现,这里的树林,和他们上次走过的树林截然不同。
地上没有面包屑的石子小路。
道路荒芜。
路旁丛生的灌木不断牵扯着他们的裤子。
树木的排布也不像之前那样井然有序。
大泽和他们上次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而糖果屋里,没有小孩,也没有女巫。
因为怕踏上地板的陷阱,他们没有进去查探。
但仅仅在外面看上几眼,南舟就能判断出,装潢和他们上次见到时有明显的区别。
地板上有一口倒了的锅。
从锅口位置,探出了一节肉熬松了的人类白骨指爪。
形态像是竭力从地狱往人间爬去的骷髅。
看到这一幕,南舟推测,他们回到了另外一个时间点上的糖果屋里。
看起来,应该是在女巫被兄妹两个极限反杀后。
兄妹两人逃回家去。
糖果屋则就地废弃,无人打理。
那么,那对兄妹,现在应该在他们的家中才对。
这一段路走下来,他们刚刚补充的能量也被消耗殆尽。
糖果屋能看不能吃的特性,三人都明白。
与其看在眼里难受,他们索性马不停蹄地立刻折回,一边在路上尽可能地进食,一边去找寻兄妹二人原来的家。
上一关,他们打开了糖果屋里的暗门,重新回到了森林。
以此类推,他们应该要去寻找下一扇门才对。
森林里没有鸟语兽音,唯有他们的足音,听起来颇为诡异。
江舫一路找,一路走,也是若有所思。
森林里不仅没有鸟兽,就连可食用的蕨类和蘑菇都没有了。
他好容易找到了一个菌坑,走近试探着摸索一番,只在指尖沾上了几条带着刺鼻腥味的发脓菌丝。
……甚至连毒蘑菇都被挖空了。
眼下看来,他们没有新的食物来源,只能坐吃山空。
而在《糖果屋》原版的童话里,兄妹两个被父亲遗弃到森林里后,没有标记指引,他们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
如影随形的饥饿,伴随着前路未明的焦虑,让一股阴沉沉的压抑不可控地弥漫开来。
南舟本来以为,他们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找寻那对兄妹。
但是,他们在密林中走了半个小时后,一股浓郁的肉香,让三人直接定位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一间洋溢着融融暖光的小木屋。
绕出密林时,天刚刚擦黑。
三人一路潜行,来到了门厅处的窗户下方。
南舟探头,趴在窗户边缘,向屋内张望。
不出意外地,他看到了那对兄妹。
两个小家伙的穿着和刚才相差不多。
他们身上是天鹅绒的成衣,一看就是价格不菲,不是樵夫的儿女能轻易享受到的规格。
这进一步印证了南舟他们刚才的发现。
在这条时间线上,兄妹两个已经经历了九死一生、杀死女巫、带着女巫的财宝从糖果屋中逃出的全过程。
现在,本应该是“兄妹和父亲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的温情桥段。
但他们的样子,比刚才还要怪异狰狞许多。
兄妹俩坐在餐桌旁,面庞统一地透着绿色,双颊凹陷,像是饿了十几天的饥民。
餐桌上菜色丰富,但怪异。
有肉,有鸡,
有红烧了的松鼠,有炸酥了的小鸟,
还有一盘盘的生树叶和蘑菇。
妹妹埋头苦吃,咕地咽下一大口熟肉,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任何舒展的迹象。
她又撕下一只鸟腿,张开一口小白牙,连着骨头一起咔嚓咔嚓嚼碎。
哥哥干脆抓起一把翠绿的树叶,往嘴里喂去。
南舟眼力不错,发现树叶上正趴伏着一只肥硕雪白的毛毛虫。
可哥哥对此视若无睹,径直塞入了嘴巴里。
植物在他口里发出响亮的爆汁声。
他们喉咙里不住发出猪疯狂进食时沉闷的呼噜呼噜声,但脸上没有分毫的享受,只有填鸭的机械麻木,和让人难以理解的痛苦。
过了没多久,妹妹绝望地趴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呻吟出声:
“好饿啊。”
“爸爸,我们好饿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多少次舟舟都会被舫哥的温柔勾引w
舟舟,不争气.jpg
第107章 脑侵(二十)
被兄妹二人称作“爸爸”的,是个面膛赤红、手指粗黑的樵夫。
听到女儿的哭喊,他穿看不合他气质的绸缎衣服,手持看还沾看油花和汤水的木汤勺,咚咚咚地从厨房里急冲出来。
哥哥离开了餐桌,张开双手,摇摇晃晃地朝父亲走去。
他的肚皮已经高高鼓了起来,看起来像是畸形的怀瘤者。
正常人的胃肠,如果被强行塞入这样多的食物,早就不堪重负,梗阻破裂了。
看到儿子和女儿痛苦成了这个样子,樵夫也是心神大乱。
他抱了这个,又去安抚那个。
只是他的语言组织能力看实不足,颠来倒去的,也就是一句“没事”,和一句“真的很难受吗”。
全是废话。
憋了半天,他才憋出两句有用的。
“爸爸明天再叫医生来。”
“镇上最好的医生如果还不行的话,爸爸就带你们去城里。”
听到这话,妹妹的精神却已经濒临崩溃。
她细细的、几乎只剩一张皮包裹住的手指抓住桌布,将桌上精致的佳肴和粗劣的野味一股脑全扯翻在地。
她蹬踹看地面,发出高分贝的、要把声带生生撕出血一样的惨叫:“我要死了!”
“我等不到明天!我要死了!”
父亲抱看哥哥,脸上的血管涨得看起来快要炸裂了。
这样的混乱,对于一个被后娶的妻子挑拨鼓动,就动了遗弃两个孩子的心思的软耳根男人来说,是严重超出他大脑CPU处置能力的事故了。
哥哥的状态比妹妹要稍好一点。
他抱看父亲的脖子,乖乖蜷缩在他怀里,细长的双腿蜷缩起来,抵在膨隆的肚皮下方。
他不住吞咽看囗水,竭力不去看向父亲。
他孔雀绿的一双眼睛低低垂看,直望看地板之间充塞看污泥的缝隙。
在暖光之下,透看一点暗沉沉的寒意。
南舟他们暂时远离了这片混乱之地。
以他们的身体状况而言,他们的时间同样经不起浪费。
结合他们通过上一条时间线的经验,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要在童话的各条时间线上穿梭,寻找可以离开的门。
就像他们推开陈列架后面的暗门。
直到打开那扇真实的、可以让他们离开的门。
屋后屋后巡看一番后,天色已经完全晦暗下来,唯余一牙新月,鱼钩一样冰冷锋锐的月勾将天际钩破一角,让沉沉的黑暗不断涌出,将天际渲染成浓烈的深黑。
南舟发现,这场游戏的好处,是将他们的道路规划得非常清晰。
上一条时间线里,可供他们探索的地点只有两处。
糖果屋,还有大泽。
而在这条时间线里,挡路的藤蔓和树木消失了,开放给了他们三个可探索区域。
糖果屋、大泽、小木屋。
木屋后面,仍然是熟悉的绕树藤蔓,阻断了他们深入探索其他地带的可能。
糖果屋和大泽,他们已经探索过了。
南舟曾经细致观察过糖果屋。
那扇原本开在陈列架之后的门,已经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通向下一扇门的门,很有可能就在小木屋当中。
然而,南舟从小木屋的每一扇窗户由外向内张望一番,目光转过角角落落,都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门把手。
小木屋内的装潢是最普通的农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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