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一直没能看清为他们引路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一通带了点趣味性的你追我赶中,兄妹两人远远看到了属于家的、熟悉的灯火。
二人齐齐刹住脚步,面上浮现出了欢喜和悲哀交织的复杂神情。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会在密林中迷路的。
这已经是父亲第二次试图抛弃他们了。
他们这次又回来了。
那么,难道不会有第三次吗。
这个家——没有了母亲的家——还能回去吗。
兄妹二人执手呆立、彷徨许久后,突然,一块小石子落了下来。
哒哒的细响,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他们循声望去,借着家窗投射而出的灯光,看清了二人脚边不远处的树下,攒聚着几团暗暗的金光。
他们凑近一看,顷刻间瞠目结舌。
是金子!
好多的金子!
哥哥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妹妹,小声说:“这么多……是谁丢的?”
妹妹同样紧张地小声答道:“不知道……”
对视一番,属于兄妹俩那点狡黠的小智慧,终于上了线。
哥哥说:“这是我们在森林深处捡的,是不是?”
妹妹马上接过话来:“嗯!是森林里的女巫赠给我们的,她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只会赠给她喜欢的人。”
哥哥:“我们给家里带来了财富,父亲和那个人,就没有赶我们走的理由了,是不是?”
妹妹眨巴眨巴眼睛,和哥哥一起发出了惊喜的窃笑。
他们裹起金条,满怀着对家的渴望,踏入了那片光。
而一只提着灯笼的小鸟,正坐在一片黑暗的树梢上。
目送着兄妹两人踏入家门,听到从门内传来惊喜的骚动和继母贪婪的“是在哪里发现的”的质问后,南舟脚跟一点树干,轻捷地跳落下来。
但大概是因为饿过了头,他落地时双脚一软,正要往前栽倒,一双手从旁侧伸出,准确无误地揽住了他的腰,抄抱住他的膝弯,将他稳稳当当搂在了怀里。
南舟看不清黑暗那头的人是谁。
但他知道。
他自我检讨道:“没跳好。”
江舫把他稳稳抱好:“下次努力。”
南舟挣扎了一下。
他知道,江舫现在的体力也是所剩无几了:“我能走。”
江舫的声音,在夜色里既轻且暖:“我知道。”
但他还是抱着。
南舟也不忸怩,见他不肯放,索性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了他的怀里:“怎么不在河边等我?”
江舫:“我怕你走丢了,就来你的终点等你。”
南舟并没有对两个人提及自己的计划,只说了自己要在几条时间线里来回横跳几下,去办一件事。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构想,和副本游戏本身关系不大。
南舟不赞成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呢?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不会的。”
江舫含着笑意,说:“我们两个彼此靠近的时候,只要我丢了我自己,就能找到你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南舟:“?”
他听不大懂江舫的逻辑。
他只觉得,仰躺在江舫怀里,仰头看去的那片星空,很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南舟猫猫:情话没有逻辑,但是好听
第113章 脑侵(二十六)
二人结伴折回沼泽时,英格尔正努力用喙将自己翅膀上的绒毛拉平展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秃。
“你们这些玩家还是少来一点好。”
看到两人,它尖起小细嗓,不满抱怨道:“每回都要掉一片毛,这回还掉了两次。我有多少毛可以掉啊。”
南舟给它出主意:“不可以用叶子或是其他什么替代吗?”
英格尔熟练解释道:“不行。‘玩家要用掉落进沼泽里的羽毛打开第三条时间线’,这是规定。”
南舟代入自己想了想。
如果永昼镇每来一个玩家,他就要掉一把头发,那他会很难过的。
但南舟并没有。
他回想过去时,发现,除了被限制过活动地点、以及满月出现速度加快之外,他本人几乎没有被游戏系统强逼着去做某些事情。
游戏能够限制的是环境,而不是他本人。
——《万有引力》给南舟的自由,似乎有些过火了。
甚至可以说,《万有引力》并不像是“创造”了“南舟”这个角色。
……反而更像是“侵入”了本属于南舟的纸片世界。
南舟及时停止了思维的进一步深入。
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结束这个副本后,他需要和江舫和李银航好好谈一谈。
谈论的内容包括自己的起源,也包括他们的关系,以及未来。
他们重新乘上鸟翼飞毯,和之前一样闯入了时间线层叠的涡流中。
只是这回,他们的所见与先前大有不同了。
从第四条时间线进入第三条时,南舟他们从沼泽中骤然冲出。
天色已晚。
因为沼泽距离糖果屋不很远,令人不断分泌唾液的肉香,正从糖果屋的方向嗤嗤冒出。
英格尔载着他们,一路滑翔,深入森林。
南舟好奇回望,被江舫按着脑袋rua了两把,提醒他避开迎面而来的树枝。
他们一路来到林间的时空传送点,回到了第二条时间线。
在闯入时间线分界点时,李银航深吸一口气。
她做好了重见地狱的准备。
然而,她预想中的血腥气、肉块、死尸,以及两个可能已经苏醒、小秃鹫一样满嘴血迹地啃食父亲残尸的景象,一个都没有出现。
地狱绘卷已经徐徐收起。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小屋,比起之前他们所见的任何一个时期,都要更宽敞、温暖、洁净。
桌子上用纱笼护着没有来得及吃完的食物。
在哔哔啵啵燃烧着炭火的暖炉旁,有一片圆形的羊绒地毯。
两个孩子相拥着在地毯上小憩。
齐腰盖在他们身上的,是一条灰色的鸭绒小毯。
地毯旁摆放的小茶几上,是一小碟烤好的曲奇饼干。
饼干不像糖果屋里出产的那样精致漂亮,曲奇的边缘还烤糊了,不少都有些焦褐色。
但味道应该不坏。
因为妹妹的嘴角还沾着一点曲奇的碎屑。
此时此刻,兄妹两人身上穿的,并不是乍富时那一身华贵高级的天鹅绒。
也不是成为糖果屋的新奴隶后得体精致的小贵族服饰。
只是一红一蓝,两件色彩朴实纯正,又足够温暖舒适的居家服罢了。
而刚刚还肚破肠流、死不瞑目的男人,正在屋前的窗外喂鸡。
细碎的鸡食在他手中的簸箩里筛出让人舒服和心安的簌簌细响。
窗外围着男人裤脚打转的小黄狗似乎是嗅到了陌生人的味道,对着窗户汪汪大叫。
男人骇了一跳,抱起小狗,喔喔地哄了两声,怕吵醒屋里刚睡着的一双儿女。
对这种软弱得像是面团、任谁都能把他搓圆捏扁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外力推动和左右,他还是会用他笨拙又迟钝的方式尽到自己的责任的。
可悲,但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一只刚出生的小鸡从铁丝松动的鸡笼一角里钻了出来,迈着小短腿,飞快向屋后跑去。
父亲急忙去追。
他刚刚绕到屋后,忽的一下,一阵风将门从里整扇推开了。
壁炉里的火影被侵入的寒意惊了一下,瑟瑟摇晃起来。
冷风袭来的瞬间,哥哥一瞬惊醒,抬起头来时,一床小毛毯已经娴熟地裹上了熟睡妹妹的肩膀。
他定定看向大敞的门外。
门外已是空空如也。
但他确凿地相信,刚才,自己看到了一只小鸟的残影。
他走到门前。
月光像是青盐的碎屑,颗粒分明地洒在他的肩膀上,将通往森林深处的小路映照得雪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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